中华文化笔记1,西王母考

关于西王母之事历来以为神话,加之后世道教将西王母升级为神仙,世人多也以此怀疑《穆天子传》的真伪。根据《穆天子传》,周穆王是过了和田先向北再向西,过了铁山再向西到玄池,过了玄池再向西到苦山,过了苦山再向西到黄鼠之山,过了黄鼠之山再向西才至于西王毋之邦。如此当是进入中亚地区了。从地图看周穆王一行从吉尔吉斯途径伊塞克湖进入中亚的可能性较大,这里山势相对平缓,后来张骞出使大月氏,走的也是这条路线,这里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也提到过这里,说明这里确实是中亚进入新疆的古道,所以西王母之所在当在中亚。据《穆天子传》周穆王从宗周出发到西王母之邦路途为11400里,约5700公里,从地图看由长安到洛阳向北出雁门关西进,再到新疆走南路到和田,向北在出天山口西进,大约到了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附近,刚好是5700公里左右。《穆天子传》又记载从西王母之邦向北行1900里就到了“旷原之野,飞鸟之所解其羽”,也就是候鸟换羽毛的地方。中亚地区刚好是世界八条候鸟迁徙路线之一,主要是从中亚各国到印度半岛北部,是候鸟度夏,秋季换羽的地方。再看地图由塔什干向北950公里正是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附近,在阿斯塔纳附近有一个著名的自然保护区——科加劲湖自然保护区,该保护区正是以大量的候鸟栖息而著名。可见西王母之邦在塔什干附近的可能性很大。塔什干在奇尔奇克绿洲上,位于锡尔河右岸支流奇尔奇克河谷地的绿洲中心,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冬季温和,夏季炎热,降水稀少,日照充足,有“太阳城”之称。塔什干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公元前二世纪就建有城池,公元六世纪就以商业、手工业著称,成为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从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条件看,塔什干地区为一邦之所在是可能的。
那么再看中亚历史,塔什干地区有塔吉克族,而塔吉克族人是我国唯一的土著白人,是古代斯基泰部落唯一的后人。而斯基泰部落我国古称其为塞种人,是有记录的世界上最早的游牧民族,曾经给亚述、波斯、亚历山大帝国都造成巨大打击,十分骁勇善战。人类学研究表明新疆南部的古代居民与欧罗巴人种东地中海类型有关,现代学者也把近现代发现的新疆和田地区公元10世纪以前使用的文字称为“和田塞语”(Khotan Saka)。一部分塞种人居住在新疆地区,后来被西迁的大月氏等部落驱逐进入中亚。结合《西山经》描述西王母之邦在昆仑山附近,而到了周穆王时代要到了中亚才能见到西王母,两者有一定的关联度。
再看历史上对斯基泰人的描述,斯基泰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史学家一般把西方的塞人称为斯基泰人或西徐亚人(Scythian),里海西北的称为萨尔马提亚人(Sarmatia),里海东北的称为奄蔡人(Aorsi,后称阿兰人,Alani,就是《史记》中记载的奄蔡),再往东南,自咸海以南经阿姆河流域东至伊犁河下游的称为塞种人和萨迦人(Saka)或马萨革泰人(Massagetae),塔什干就在这里(再往东是Sacean人,乃至乌孙以及大月氏也是同属塞人部落的白种人)。据史料记载,距今3000多年前,塞种人就已活动在中帕米尔(葱岭)、天山及新疆北部大部分地区。因此从位置上看西王母之邦有可能是马萨革泰人部落。
据波斯人等的描述马萨格泰人在服饰和生活方式上跟其他塞种-斯基泰部落类似,根据王治来所著《中亚通史》,从出土文物看:
“贝希斯顿铭文上方浮雕中表现得被俘的萨迦人,波斯波里斯浮雕中描写的向阿赫门王朝朝贡的萨迦人,牵骆驼的巴克特利亚人以及南俄库尔奥巴(刻赤)和沃罗涅日发现的金银合瓶画中的斯基泰人,都是戴着护盖两耳的尖顶帽子,穿着宽大的衣服。正如希罗多德所描述的:“属于斯基泰人的萨迦人戴着一种高帽子,帽子又直又硬,顶头的地方是尖的。他们穿着裤子(其他民族大多传袍子),带着他们本国自制的弓和短剑,此外还有他们称之为萨迦利斯的战斧。”
“斯基泰妇女的服饰,则见于花剌子模和额弗拉昔雅卜(撒马尔罕,塔什干附近名城)发现的阿纳希特什神像。这种神像是泥塑的,穿着长袍,肩上戴着披风。在塔利。巴尔祖古城和额弗拉昔雅卜古城发现的男人小塑像(可能是米特拉特神像),也穿长衣,着高靴,戴尖顶帽。所有这些关于斯基泰人的衣着情况,考古发掘得到的实物都与都与文献的记载完全一致。从波斯的石刻看,不但游牧人,而且南方的萨迦人也种尖顶帽子。”
所有塞种-斯基泰部落人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
而西王母的一个特点是“戴胜”,后人解释“胜”是女性的一种头饰(以色列的国鸟就是戴胜鸟,其头上有个特别的头饰)。但戴胜的用法是出自《山海经》,而遍查《山海经》描述妇女头上带了“胜”的只有西王母,说明“胜”应该是西王母独有的特点。再与塞种-斯基泰部落人独特的帽子相比较,二者关联度更大了。而根据塞种人后裔的塔吉克语言,“塔吉克”是本民族的自称,该词的原意为“王冠”,而至今塔吉克人男女的帽子都非常特别,尤其是女人帽子上的头饰更加华丽。可知这个民族与戴胜的西王母部落的关联。
再看“王母”的称谓,《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更说,获“五王、五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阏氏是称呼匈奴帝后的,而王和王母并列,位在阏氏之前,可以猜测也许两者地位相当。王是附属部落的首领,那么王母或者是王后或者是女部落首领。而塞种-斯基泰部落人保有明显母权社会痕迹,信奉的神灵中,最高贵的是母神塔别梯-赫斯提亚,主保护火种和牲畜。在中亚的塞种-斯基泰部落,女性为王的情况非常普遍,大月氏王就是个女人:匈奴杀掉大月氏王,把他的头做成饮器之后,大月氏人就推选了月氏王的夫人为王。据后世张骞的记录,“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国虽颇异言,然大同俗,相知言。其人皆深眼,多须珣,善市贾,争分铢。俗贵女子,女子所言而丈夫乃决正。”从吉尔吉斯一直到伊朗这一代的中亚地区,正是周穆王到的西王母之邦所在地,人种基本是印欧人,其风俗是尊重妇女的,两者对照西王母是部落首领的可能性很大。
马萨革泰人作战时“他们的手臂覆盖着黄金或者黄铜。而他们的枪头、箭矢和斧头是用黄铜制造的;头盔、皮带和扣子是黄金做的。马的防具是用黄铜做的,而缰绳和护头由黄金制造。他们从来不用铁或者银,因为他们的国家不出产铁和银,却拥有大量的铜和金……”至于战争,希罗多德这样记载着,他们的习惯是这样的:斯基泰人饮他在战场上杀死的第一个人的血,把在战争中杀死的所有死人的首级带到他的国王那里去,便可以分到一份虏获物,否则就不能得到。他沿着两只耳朵在战俘头上割一个圈,然后揪着头皮把头盖摇出来。随后他再用牛肋骨把头肉刮掉并用手把头皮柔软,用它当作手巾来保存,把它吊在他自己所骑的马的马勒上以为夸耀。凡是有最多这种头皮制成的手巾的人,便被认为是最勇武的人物。而后世匈奴人用人头做酒具的传统也源自斯基泰人。而400多年后马萨革泰出了一位著名的托米丽司女王。据希罗多德《历史》记载,她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她打败了波斯的居鲁士大帝,割下居鲁士的头,用鲜血浇灌。如此凶残而原始,倒是和古老的《西山经》描述的西王母“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有点相似。联想到美洲印第安人第一次看到骑马的西班牙人时的惊讶——他们错把骑马的西班牙人当做了四足二首的怪兽——完全可以理解古人看到青面獠牙头戴奇怪饰物又凶猛善战的马萨革泰人时的心惊胆颤,将其描述成半人半兽也并不奇怪,后世春秋时期城濮之战晋国人还用虎皮蒙马来吓唬人呢。
以上种种可知,马萨革泰人虽然已经是父系社会,但是偶尔仍然会有女王统治。西王母是马萨革泰人的女首领的可能性极大,《山海经》和《穆天子传》关于西王母的记载应该不虚:周穆王会见的西王母是马萨格泰人或其直系先祖的可能性极大,而《山海经》记载的西王母则更加可能是马萨格泰人的母系氏族直系先祖,也就是雅利安-旁遮普人(后马萨革泰塞种人在西进的大月氏人打击下一部南下印度,并在统治了100多年,大约在公元初衰落,印度在21世纪初沿用的传统历法(塞历),就是起源于公元初的塞种人;另外红发白肤的大月氏,高鼻深目的羯人石勒,唐代的昭武九姓,玄奘记载的汉日天种的喝盘陀国应该都是与塞种-斯基泰部落有关)。
P.S.
另《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张骞在西域的见闻:“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条枝即亚历山大后国——塞琉古帝国,安息即杀死罗马三巨头之一克拉苏的帕提亚。周穆王至张骞通西域间隔了500多年,原来西王母部落应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安息长老所说的西王母应该是另外一个女子首领的部落。推测可能是塞琉古帝国北边的中部塞种-斯基泰部落——萨尔玛提亚人(Sarmation)。
希罗多德在《历史》中还曾经记载过,这支部落因他们彪悍的女战士而闻名。他们终结了西徐亚人而成为南俄草原的霸主。史书记载,这支部落的妇女在没有杀死一个敌人以前是不可以嫁人。并且,在女孩年幼的时候,她们的母亲要用烧红的青铜烫掉女孩的右侧乳头,使得右侧乳房停止发育,以便于拉弓射箭。被打败的西徐亚人对萨尔马提亚女战士非常恐惧,称呼他们是“男子们的女主人”。从发掘出的萨尔马提亚人的坟冢中可以看出,许多女性被放置在了牺牲战士们的中间,而这些女人是最富有和最有地位的人。由此可以证明,萨尔马提亚部落是一支属于母系氏族制度的部落。这支部落后来在今天的高加索山南侧一直居住下来,这支部落继承了《山海经》里西王母部落彪悍的特点。因此很可能是经过张骞对西王母的描述,安息长老认为就是他眼中“司天之厉及五残”的凶神萨尔玛提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