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爱情故事
2017年8月写的。
他们的爱情故事,时间停格在二月阴雨的台北。
最后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沉默,争吵过很多次了,伤人的话从温柔的嘴里说出来,杀伤力更甚,现在心里剩下的,大抵是深重的疲惫和看不见的伤痕。
“要不就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长时间的相对无言后,她先开口了。
他谈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她眼眶下是浓重的青色,能看出来应该是几天没有休息好了,但脸色还是沉静的,不悲不喜,让他想起他们曾一起去寺庙拜过的观音像。
“......”,他想开口,但一张口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可能是这些天抽烟太多的缘故。
他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订婚的戒指已经被摘下来了,上面有一圈浅浅的痕迹,她手指细长,天生就是艺术家一般,他还记得当时给她戴上那素净的指环时她的笑。
时至今日,再追怀就显得有点不潇洒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体面”两个字的分量。
“你不是前段时间说想回去巴黎看看吗,要不就先去巴黎待一段时间吧”,他记得两个月前她跟他提过这件事,说想回巴黎去寻找创作灵感,她是画家,他当然知道这很重要,但当时他在工作室没日没夜地调试新的编曲,根本抽不出时间陪她一起去,等他忙完想起的时候,她却说已经不想去了。
他还记得这件事啊,她笑了下。
几个月前的事了,彼时邻近圣诞,其实那时他们的关系就已经隐隐有些紧张了,总是争吵、冷战,在一起六年了,她直觉这次和往日的争吵不一样,她不想让两人陷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日复一日,于是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但他说忙,拒绝了。当时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大概是忘了吧,六年前的圣诞,他们相识相爱在巴黎,大概是天意吧,上天连这样最后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好”,停顿了一会儿,她简简单单地答道。
“你不是也一直说想重回洛杉矶吗,既然那儿有更好的条件,就去试试吧”,她紧接着说道。
是啊,曾经他提过的,美国那儿有他熟悉的很好的团队,跟他们合作肯定能让他的音乐创作更上一个台阶,但那时候他思前想后还是拒绝了,没有跟她说原因,但她知道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他们都曾为彼此牺牲,但他们都是不会把牺牲说出口的人,就像六年前,他们不约而同为了对方从异国回到台北。
他抽出一支烟,刚刚点燃,但又想起她总是不喜欢他抽烟,于是又掐灭了,烟头刚开始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但不到一分钟就完全熄灭了,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
“也好。”,他说,双手握在了一起,尽管在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动作,但她能想到,每次他做艰难的决定时都习惯这样,对,她也知道,去洛杉矶,对现在的他而言,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仿佛就这样决定了未来,再没有其他的话,两个人站起来,有点局促,他走出门回过身,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拥抱一下,但又放下了手,插进裤兜,转身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几天后,台北机场,暴雨如注,迎来送往的地方,永远都少不了告别的悲情和相逢的喜悦,只是今日加上这倾盆的大雨,所有情绪都像被放大了一般,铺天盖地朝人袭来。
一双鞋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抬头,不用猜,是他,左脚那支鞋上有她手绘的一片小小的雪花,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你也是今天的航班?”她问道,眼里看不出情绪。
“对,大雨,延误了。”他盯着她看,她今天穿了件到脚踝的长裙子,没有化妆,眉眼很素净,让他想起一起去台南山中时遇到的雾。
一起坐在机场大厅的长凳上,有些局促,他取出耳机,一人一只,传来的是他作词编曲的歌,她偏了下头,“这歌是你做的?”,见他点头,她笑了下,“挺好的,什么时候做的,好像没听过”,他也笑了一下,“挺久的了”,但那笑容也就维持了一下,他低下头去。
其实这歌的确是他很久前就制作好了的,但一直没有给别人听过,因为是打算放在婚礼上的,她一直嫌弃《婚礼进行曲》俗气,所以他就萌生了这个想法,但真遗憾。
一曲结束,机场传来“请前往巴黎的旅客尽快登机”的消息,她摘下耳机,看了看他,站起来。
他也站起来了,四目相对,波光流转。
他先抱了下她,再伪装不下去了,他舍不得,他知道她也舍不得。
但没有办法了,舍不得也要放手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只剩下两败俱伤。
她轻轻地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说了句,“好好生活”。
他没放开她,她静了下,又抬手,拥住了他。
入港的航班到达了,他们前面路过一对二十多岁的小情侣,女孩子靠在男生怀里,巧笑倩兮,他们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不是吗?
机场广播又开始发出催促的提示音了,她又拍了拍他的背,他放手,她拎起手边的行李,从他面前走过,没有说“再见”。
他们都知道这样分开,未来也许就是再也不见了吧。
如这城市角落里每一对饮食男女般,终于,他们也过了烈火烹油的阶段,终于,他们也陷入了这样无言的结局。
二月的巴黎,凄风冷雨,她独自走在街头,没打伞,头发有点湿了,她并不在意,只是一味往前走,突然,脚步停下,她抬头,是蒙苏里公园。
六年前的圣诞,他们相遇在巴黎,相遇在蒙苏里公园,那时候漫天的烟火,他们和数万人一起看天空被映成白昼。
在巴黎访学的女画家,和从洛杉矶来巴黎旅行的音乐人,在冬日的巴黎,一眼万年。
“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足以诉尽,这永恒的一瞬,当你吻了我,当我吻了你。
冬日微光中的清晨,清晨在蒙苏里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写这个故事,是昨晚又听到刘若英和黄立行的那首《分开旅行》。
最初听到这首歌是2008年的秋天,那时还不太认识黄立行,但刘若英却一直是我心头的白月光,从她唱《原来你还在这里》、《很爱很爱你》、《为爱痴狂》就很喜欢了。
九年过去了,再听,只会比当初更喜欢。
制作人太会选人,这歌除了他们俩,换了其他人大概都唱不出其中起伏。
黄立行是出生在美国加州的ABC,热爱摇滚和电音,细长的眼睛、短短的寸头、特立独行的风格,带着强烈的洛杉矶的风格,他散发出的是不羁、叛逆、暗黑和放浪形骸,像罂粟,必定会让人又爱又恨。
刘若英是出身世家的闺秀,她端庄大方也人淡如菊,就像台湾给人的感觉,清淡、文艺,但暗香浮动,若即若离。
相爱注定美好,分开也不要伤感,尊重各自的决定,像每一对成熟又理智的成年人那样。
洛杉矶是晴朗好天气,巴黎下一整天雨,这样的故事,他们演绎最好。
是旅行,也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