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美好的事物
查看话题 >一个在北上广杭州,都拥有(老友记)咖啡馆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很多感人的故事,并且都跟老友记有关

橙色的沙发
剧中咖啡馆Central Perk是个虚构之地。从字面上看它篡改“park”一词,就知道它与中央公园的关系。境头语言也是这么书写的,先出中央公园外景,切到Central Perk门外,然后才是内景中在橙色沙发上聊天的几个人。实际上拍摄地点当然是在洛杉矶,家住曼哈顿格林威治村的六个年轻人,与纽约这座城市的关系却被缩减了存在感。它不像《欲望都市》那样,甚至可以开通一辆专属旅游巴士,供粉丝们在城市里巡游,那些为了《老友记》去纽约的人们,只能寻得一个街角,拍一张角度一致的自拍。
因此世界各地的《老友记》迷的情感寄托,最后总着落在咖啡馆上。北京“老友记主题咖啡馆”(以下称Central Perk)现在有点旧了,它开张还是在2010年,那会儿咖啡馆本身,倒不像今天这样是都市人谈恋爱、谈生意的地方,但是在朝外soho一个写字楼深处,却在9年前存储了一个纽约生活的切片。
几年前NBC电视台自己就来报道过,高光时刻在2014年,扮演菲比的丽莎上《柯南秀》,在节止里说她知道“北京有一家Central Perk”,对咖啡馆来说宛若“你爱的你知道了你的存在”。有时候外国朋友来,拿出来的清单上,写的是“故宫、长城和Central Perk”。这个切片因为复刻得早,也因为梦境走入现实的魔力,吸引过世界许多国家的《老友记》粉丝。
到了写字楼底下,我一脚迈进写字楼丛林,我上了最近一部电梯。在第6层停下。拐过一个弯就是了:“CENTRAL”白底红字,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盖在蓝底白字的“PERK”上面,两只硕大的咖啡杯发出傻里傻气的热气,如同壮汉护着妹子。头一次进来的人,眼睛少不得会去寻找橙色沙发。
这是工作日的一个下午,它上头只坐着一位年轻姑娘,25岁,黑色长发过肩,眼睛特别漂亮,“喜欢《生活大爆炸》,听人说《老友记》是它的鼻祖,才开始看的”。她独自一人静静地看着电视屏幕里播放的《老友记》,那是第3季第13集,莫妮卡偶遇前男友理查德,他竟然剔掉了标志性的胡子,莫妮卡于是说,“嗨,你的嘴唇秃了”,“每次听到这句都觉得好好笑”,姑娘笑盈盈地转头说。


制造了梦境
在写字楼里制造这个梦幻切片的人叫杜鑫,当年还是个年轻却顶着一个光头的小伙子。他给自己起名叫Gunther,就是剧里暗恋瑞秋十年的咖啡店经理。并帮他实现了梦想,娶了“Rachel”,曾经在店里当店员的姑娘,如今儿子已经上幼儿园了。
杜鑫是秦皇岛人,在北京生活几年后,又搬去上海做Central Perk,为了孩子上学,最终选择杭州这个更友好的城市定居。不过,很快他就按捺不住,继北京上海和广州后,在杭州继续“制造《老友记》”了。为了孩子的学区,他买下一间小公寓,太小,根本住不了一家三口,但也没关系,他原样复制了莫妮卡的粉色房间,当作民宿,这些年因为《老友记》认识的朋友到杭州,他会邀请他们过去住。当然不过瘾,半年前,他集合几个投资人,立志在杭州开出一家“旗舰店”。他在银泰找到一块他找到的有史以来最广阔的店面空间,我听他讲到这里,心里暗想,Central Perk和旗舰店,唔,一个怎么都不搭调的组合。于是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在这里呀”。我想到那个金头发的冈瑟因为爱瑞秋干过的傻事,瑞秋有回养了一只暴躁且很贵的小猫,最后是冈瑟给(付费)收留了,心里期盼瑞秋会因此常去看它(并不会)——“Central Perk旗舰店”,听上去就像这只挠人的名品猫。

家具订好,装修订金付掉,工程队却迟迟进不了店,耽误了几个月,杜鑫才意识到,可能被房东骗了,“快四十人还会被人骗”,杜鑫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几位投资人的钱还掉后,他索性在城郊找到一间临街小店面,像是回到了10年前,重新拾腾起一间小小的Central Perk。

2004年,杜鑫在吉林上大学,打算考研。想考去上海,因为女朋友在那个城市。这一年,他考研失利,女朋友跟他分了手。他自己一个人在东北,十分苦闷,又按捺不住到处散播苦闷,朋友见状,给他推荐《老友记》。不是每个人都从第一集看起的,杜鑫首先赶上的,是钱德勒和莫妮卡偷偷谈恋爱的阶段。编剧为伦敦行安排了两件大事,除了罗斯的婚礼,还有钱德勒和莫妮卡的关系大转变。回到纽约后,俩人执意进行地下恋,就在一起泡澡的当口,乔伊突然闯了进来,莫妮卡赶紧深吸一口气沉入浴缸,乔伊一脸不解地看着泡泡浴中娘们儿兮兮的钱德勒,问他要不要外卖一点鸡肉,钱德勒当然说不要,巴不得乔伊赶紧出去。莫妮卡浮出水面,说,“鸡肉,我想要的啊鸡肉”。
“太好笑了吧”,杜鑫头脑里最早的《老友记》记忆,就是浴缸和鸡肉。“生活不如意,看集《老友记》”,杜鑫从哪里听来这样一句顺口溜,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奉之为座右铭。考研失败后的杜鑫,去荷兰留学了4年,学工商管理。回国后他打算自己创业,关注过很多项目,但都碰了壁。“索性直接完成梦想”,复刻Central Perk的念头一直存在脑中,不过杜鑫一直将其视作“将来的事”,因为没人能真的指望以独立咖啡馆谋生,他给自己鼓劲的方式是“做点不会后悔的事”。没想到毕业后的人生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启。
此时的杜鑫,没上过班,对北京不熟悉,对社会运作也十分陌生,“常按照《老友记》待人处事,遇到小伤害,就会想,人生不如《老友记》”。他连螺丝去哪儿买都一无所知,却要从零复刻一个咖啡馆。

2010年之前,市面上还见不着高清版。杜鑫趴在电脑前,就着标清《老友记》,一帧一帧地看。不会电脑画图,就画在纸上,算出长宽比例,再去跑,寻找合适的地点。最后他在望京一个写字楼里找到一处大小合适的地方,得到一个不错的价格,保持了3年,才稍微涨了一点。不过他跟房东维持着很微妙的关系,“他物业费不交,我就凑点钱,交了。取暖费也多年不交了,我就蹭写字楼外面的暖气。所幸他不涨房租,要不这个店就没了”。
装修过半,杜鑫的二姐还过去看了,算是给弟弟表达支持,回去就给他寄去一块丝绸面料的亮晶晶门帘,说是觉得原来那块土土的——大部分人并不能理解杜鑫在干什么,“那就是我的梦境”。
梦境并不容易成真,杜鑫从夏天一直装到来年春天,9个月后才觉得可以过自己这关。开业前,他偶然又在网上看到一张幕后照片,这才意识到,菲比唱歌的位置,一直摆着一根麦克风,平常镜头里很少会扫到底座。幕后剧照里显示的底座,是一个圆铁盘子,现在很多见,很多落地灯底座会用它来稳定,当时的立式麦克风多半用三角架支撑,上哪里去找这种铁盘子。既然看到了,又不可能放过,最后总算在淘宝上找到了一个类似的东西。那9个月时间就是这么一点点花费掉的。
这9个月是杜鑫自己的成人礼,他的人生随之改变。
青春的尖叫
2010年3月28号,杜鑫战战兢兢,才敢开业。他心里想的是,一旦开张,肯定会有《老友记》迷过去,像不像,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有没有进入梦中之境的感觉,都是立刻见真章的东西。担心有点多余,开张头两个月,咖啡馆非常萧条,没什么客人来。人流量最大的还是旁边的小卖部——为了补贴一点费用,杜鑫把隔壁间支起一个零售铺,卖点饮料。12月,再到咖啡馆的熟人又得到一个惊喜,小卖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乔伊和钱德勒公寓的厨房兼客厅,现在去仍然能见得到,足球桌和飞标镖当然就在最醒目的位置。
没有客人的时间里,杜鑫就做点手工。莫妮卡公寓门上有一个黄底相框,他从网上订了个架子,买了刻刀,自己上手雕上了。那时候的客人都记得,每次来,都看到吧台那儿有个怪伽,在雕一块木头。
开张第2个月,杜鑫还记得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生意很差,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正在吧台,胳膊拄着脑袋发呆。有人推门,他一抬头,几个小姑娘,背着大小书包就来了,还有一个提着行李箱,一数,正好6个。“我到今天还记得她们进来时的尖叫声,有时候回忆这些年,最先听到的还是她们的尖叫声”。

她们是附近一所中美合办高中里的学生,上完一周的课,突然找到了这个店。因为学外语,《老友记》她们看得很熟。
她们告诉杜鑫说,想不到会有人把Central Perk做出来,从此她们就常去,带着朋友去,还逼他们喝咖啡、买东西,提高店里营业额。后来咖啡馆被一些媒体报道,生意好了一点,她们就说,我们能不能帮忙端咖啡,“好像让她们免费帮我服务客人,反而还要感谢我。她们不知道的是,因为有她们在,从心理上对我是很大的安慰”。
第二年,她们要毕业了。她们本来就在准备出国,一毕业,意味着流散到世界各地了。有天晚上,她们问杜鑫,这个店能不能出借一晚,想在这里搞个毕业派对。那天,她们来了,杜鑫把钥匙给她们,就走了。也没真的走。他在外面找了个角落,就听着属于青春的那种声音,“我那个时候已经离高中很远了,我在外面听着,有点找到青春的感觉。我还在心里给自己加戏,有一天,她们回来,我不希望我变成了一个商人,忘了初心。多年以后,她们六个人还能记得当年的友情,记得这家店” 。
这一幕过去有快十年了。这十年里杜鑫经常在头脑里描摹这个场景,想象得次数太多,都快成电影画面了:“多少年后,当年的小姑娘成长为干练、成熟的职场精英,她们把车停到车库,上楼,发现店还在,推开门,发现我还在。”
“我一直想象这个场景。”

旧旧的软肋
没想到快十年了,这栋写字楼里的公司不知换过几茬,咖啡馆还在那里。几年后,杜鑫还把店开到了上海和广州,有朋友取笑他说,“你也是在北上广都拥有咖啡馆的男人了”。不过这个看似志得意满的男人每年都要与员工开一场争论会,主题是:明年还继续吗。广州店2014年开张,到现在还没扭亏为盈,房租从前是3万3一个月,涨到4万3,“跟房东谈判,最后谈到4万”;上海店也命悬一线,后来依靠一个汉堡给救活的。只有旧旧的北京店,依然是那个没有餐食的简单咖啡馆,大约也是杜鑫心里的软肋吧。
他在这里见过太多爱的萌芽与离散,小服务员和小服务员在一起了,客人在店里求婚了,“我自己这十年的生活就全部都在这几家店里”。还有许多人与Central Perk有很深的感情,孤独的时候,来这里坐一会儿,好比回了一趟家。小夏是山东姑娘,她考到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留了下来。大学期间她就听说北京有这样一家店,悠然神往,最开始的羡慕非常纯真,只是听说老板乐意整宿开着,让那些准备期末考试的学生在这里复习。所以当她听说上海也准备要开时,就盯上了杜鑫的微博,监督进程。
试营业那天,小夏胆怯,不敢独自去,她周围没有像她这样爱《老友记》的朋友,就在微博留言里现抓了一个姑娘,约好同去。“推开门的那一刻我跟她对看了一眼,眼睛就湿了,太激动了,就像走进了梦里”。此后一个礼拜,小夏来了5次,每次从淞江往返徐汇,回来四个小时,“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召唤”。杜鑫后来也跟小夏成了朋友,眼看着她跟店里一位工作人员在一起、分手。有一次俩人一见面,杜鑫就说,“那谁结婚了,你知道吧,就上个月”,小夏跟我复述到此处,翻了翻白眼,“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骗人”。
如果把咖啡馆比作学校,小夏就是上海店的大学姐,“逐渐地会看到一茬茬新的年轻的面孔出现,起初还会感慨一下自己老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她指指正霸占着橙色沙发的几个年轻人。他们也是3男3女,围在一起开“英语角”,我听了一耳朵,也是从某一个《老友记》粉丝里斜溢出来的临时小组织,多是头一次见。我当然也注意到他们了,生涩而生动的年轻人,五六个聚在一起,意气风发的样子,走到哪里不是焦点呢,仿佛沙发前茶几上那张隐藏的“reserved”标牌正是为他们而放,仿佛整个世界也给他们预留好了位置。
杜鑫说,Centrel Perk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而是大家一起搭建了这个梦。他手里还有一个铁盒子,是当年那6个女孩子留下的,每个人写了信封存在盒子里,交给杜鑫保管了,叮嘱他,“要是店要关了,你在微博说一下,我们回来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会不会忘了当年的热血友谊?”,顾客来来走走,走失流散,或者多年后再回来,拾拣当年留在这里的一部分生命。而杜鑫,仍是一个将继续围绕《老友记》展开人生的准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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