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致里尔克
这不是意外：临到已经抵达。
当惊坠飞过目光，飞过想象和渴望，
从缝隙 凌空地，感召于那尚未挣脱的记忆
——叶落下了自己。
枝干曾经束缚，也
安抚了风：消歇，却永远哀着 瑟瑟的形
啊，甜美的代价，夏花盛开的安逸
谢了；希望 也落下了。轻盈地
落空。
越过渴望——从未。溶质不可能流失
而专注的心智 将苦涩从流动中提取
并嗅见 那更迷茫的气息……
行人步履依旧，目光未片刻地停驻
因这季节本应萧瑟。你却感到 体内 奇妙地涌起
另一种温度，仿佛日光从叶缝倏然溢出
于是秋天更接近于一个秋天：
素萧，冷清，却无虚幻的暖。
这不再是气候的温度
源自你的内心，它曾引你辨认：
太阳、积雨、飞鸟、云
所见一切的笔画、含义，以及那无法说出的
哽咽在心中的，美妙之音
——或许 温暖是一个蜷在所有感觉
心眼儿里的声音，而我们是它失落的嘴唇？
生活，只是不断复述它的失落，习以为常
或 以颠覆的鸣响？我们言说，一个字
一个字地撒下芥尘；
然而歌唱——它并未道出任何，沉默
更亲切地向脸颊贴近。啊，甜美的牧人
音节 被更深地驱回心的旷野。
秋天 只能更像是一个秋天；落叶
无法抵达整个季节。
行人脚步匆匆，和摇曳相似的
灵魂的蹒跚。你由此认出自己，认出
注定临到的那一个“在”。飘摇的身姿
似在缝合，缝制空气
透明得令人哀恸的弦——琴谱与琴面合一
跟着蛾子，耳朵进了，颤动被一瞬捕获
挣扎即演奏——满，满了，翅膀
扑扇欣恸的乐音，震动的空隙
像是云在冰面上的眨眼……
哦——乐符，痛的水晶，你滑过
怎样遗弃了折射，切割自己
与日光棱衬？光芒转动每一个切面？
这是你过于专注的渴求。
这是你恳请被触摸的祈求。
而落下，落空的期待 已伸来双手
——仅仅只是伸来。
正如时间已铸入指针，坠落将季节的旋转
钉人大地的引力：是使命，也是命运之死
在死中的完成。存在不是悲剧。
坠落的速度不再属于人间，半空
蓝色的静物衬布铺展，将灵魂
以一个叹息的静止重新还回。
在一切依然所是的画中，
日子是如何单纯的空白，意义是如何单纯的
毫无意义——你已然知晓。
尽管如此 还是任凭这些词
喃喃地将自己交出：时辰、爱、期待和轻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