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之逝，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凌晨四点从梦中突然醒来，梦里面我和表弟表妹还有父亲一起，推着一个三轮车艰难的上坡，去看我的外婆。可是外婆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梦里也没有见到外婆的样子。翻开手机，家族群里几十条未读微信，只看到了“奶奶走了…”，脑子里嗡的一下，便再也没有任何睡意。舅舅发的语音一条也不敢去点开来听，眼泪已经不自主的流下来。

昨天夜里，家族群被告知，外婆可能不行了。母亲和女儿连夜赶了过去，我得以在FaceTime里喊了喊已应不出声的外婆。原来插在她身上的吸氧管子已不见了，脸上长了好多好多的黑斑，一点血色都没有，颧骨凸的高高的，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眶里…我反复地大声的喊着外婆，带着哭泣的叫喊，她努力睁眼看了看我，又闭上了。家族里离得近的亲人都过去了，很多很多嘈杂混乱的话语飘着。

三年前，92岁的外婆从医院回到家中，走时医生告知我们：“老人家是自然衰老，回家养着吧，等待自然死亡。”回到家后，在小舅的照料下，外婆挺过了这三年多时间。但是自那次回家后，外婆也不能走动了，只能在床上躺着。但还能自己下地上个厕所，饭菜都是小舅妈给她弄好送到床前。就这么一躺就是三年有余，外婆本就瘦弱，弥留之际已经只剩皮包骨，躺在床上，外人看来被盖平整，像似无人。

前些天，小舅还在说外婆突然精神很好，拉着他讲了好多好多话，这些话讲得比这三年时间里讲得还多。但是讲话时，有些神智不清，甚至有些胡言乱语。那时，外婆已经显现出回光返照的征兆。外婆膝下八个儿女，子孙满堂，过年团圆饭满满四桌人。这两天，散落在各地的子子孙孙们闻讯陆续归来，围在外婆周围。众人心里的默默的许着外婆即将离开的事实，有哀伤，也有为外婆终于解脱的复杂心绪。

从四点到现在，我卷缩在被窝里，外面0度的温度，开了暖气也觉得浑身发冷。我用全部的力量想去平复此刻的情绪，可我还是不能安静的躲在被窝里，起床收拾了行李，定了回去的票，钉钉请好了丧假，微信安排好工作…这里的一切妥当，一个人瘫坐在床边，嚎啕大哭，我没法忍受这一幕，至亲之人离开的这一幕，我没法看着自己坐在这里懊悔、自责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愈想愈感伤，愈想愈凄慌。

自小因为父母忙着挣钱养家，我可能是最早一批留守儿童，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外婆家里闹腾着。父亲在2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八岁的时候又失去母亲，我没有爷爷奶奶，所以外公外婆被我视作最至亲至爱的祖辈。直到上幼儿园之前都是外公外婆带着的，后来一放假就整个假期都在外公外婆家。外公走的时候，我在上大学，没有赶上看他最后一眼。我一直心有愧疚，总说外公你好好的，等我毕业赚钱了给你花，给你买好多你喜欢抽的烟。可外公走时， 没有任何先兆，因突发脑梗，急匆匆地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也没有花上孙女一分钱。外公过世那几年，本来外向的外婆整个人都消沉了，虽然工作后我一有时间，也会回家去看看外婆，陪她说说话给她煮她爱吃的食物。但那些时间都是极其短暂的。总觉得，外婆还可以陪着我好多年，好多年,好多事情还可以慢慢的来。我跟外婆说，你再等等我，等我工作不那么忙碌了，我请个长假带你坐飞机，带你去北京天安门。外婆总是笑笑说，好的好的，你忙，工作要紧，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慢慢来。她怎么可以慢慢，慢慢地就丢下我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不会来不及，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不会等不了。我拼命地往前冲啊，我以为他们会一直在那里的，我以为只要我不停地跑，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怎么时间就不能回头走走呢，我明明还有那么多遗憾。怎么他们就不能等等我呢，我明明就那么爱他们。

我们总觉得人生很长、来日方长，将来肯定还有时间去陪伴、去尽孝、去弥补，工作上的事、他人的事能往前排往前排，身边的亲人则能往后放就先往后放。 父母今年都是近七十的人了，纵使无病无灾，没有任何意外，父母还有多少年活在这世上、留在我们身旁？以九十岁作愿景、二十年为期限，我们未来二十年的时光里，究竟能拿出多少时间陪伴父母？从可行的角度细细算，能够陪伴的时间极其有限！ 这还是在父母没有任何闪失的情况下。倘如“中间有啥闪失呢？”虽说这种想法很丧，可谁又讲得清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细思极恐，不敢再想。 子欲养而亲不待，来日方长有多长？还陪伴在我们身边的至亲至爱，你有没有放慢脚步好好的去爱他们，好好的去陪陪他们。 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惜福眼前人，祝父母至亲安康。

愿外婆一路走好~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