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镜头感
先看两张贾樟柯电影的镜头


他的电影,与其他导演相比,有很强的挣脱性。他的镜头细腻真实,不矫揉造作,看似拍的是流水的生活,实则拍出了静水下的波涛。
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讲究”服化道“,即“服装”“化妆”“道具”。这些元素是营造观众代入感的重要道具,但是,也是阻碍观众进一步走入“真实人物”的障碍。
导演们的“炫技”。比如镜头的设置,光线的把控,构图,布景。这是好,但是,这种好,用文字来比喻,更像是在往“辞藻华丽”的方向去发展,而不是往文字的“真情实感”“灵魂价值”方向走。
《我不是药神》中的这个镜头。我们可能会这样评价“打光合理,服化道还原,感情真挚,催人泪下”,但反过来想,真实的片段,那就应该是真实的,我们反而用“隔层纱”的眼光去评价。本该真实的东西,我们却用不真实的言语,间接的言语来描述,认为其接近了真实。这就像一种假装的态度。真实的东西,带给人的震撼,不是肤浅的“人物传神”这类文字总结,而是心里一震,翻出苦水,说不出话。如果遇到流氓欺负好人,旁观者肯定不会欣赏流氓的“演技”,而是内心挣扎想要去帮助弱势者。

那些让我们咬牙切齿的“坏蛋”。《权力的游戏》中的小王子,小剥皮。《白鹿原》中的孝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的冯远征。《古惑仔》中的乌鸦哥。《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这些角色,我们谈论起来,往往会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说这些演员演的好,而是愤怒地脱口而出:“那可真是个坏蛋啊!”
商业电影就走了这样的迷思——把”情感“刻意表现出来,端上桌供众人品尝。但自然的东西永远无法端上桌,被打上聚光灯,因为这样就不自然了。看多了电影,电视剧,这种镜头疲劳感深深地袭来。我们通过电影,想要观察真实的东西,有价值的东西,但镜头感的矫饰,却恰恰阻挡我们去观察真实。所以,我现在宁愿带一双眼睛,在任何地方,静静打量环境,人物。我们的眼睛,才是最好的镜头。
杨德昌的《一一》,当然其拍的非常好,但导演还是在剧中用了“人为”的时间推移来诉说故事。拍摄时间流逝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为世间万物都在随时间而生长,但导演只能如“控制变量法”般地调节固定人物的变化,这就失去了自然感。万物生长,就你不动;或者万物不动,就你生长。
以及真实的镜头好不好拍?这更像是一个选择题,导演要不要这样拍?
很多导演本身就不会选择真实的拍摄,走“取巧”的路,走服化道,演技,灯光,布景这些路子。追求拍摄自然,非常困难。选材,选人,镜头,一切因素都要迁就自然。导演要有一颗“观察自然”的心,功名利禄都需要克服,这就筛掉了百分之九十的从业者。贾樟柯的《站台》,不刻意去讲戏,而是把握住人物最自然的状态,赶紧拍下来。
好的演员,去“还原”角色,远远不如演员本身就是角色。因为当你作为外人想着去还原,你就会丢掉角色很多自然的细节,这没有办法避免。一些厉害的演员,知道如此缺陷无法避免,只好用另外一种方法去弥补,那就是——再创作。将角色带入自己生活,用自己的生命去发展角色。
我们的“老谋子”——张艺谋。他擅长布景,不擅长讲故事,讲不出自然的故事。所以在他电影中,环境氛围的刻画比例很重,用“景深”来让观众酝酿感情。比如《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布景,大院,落雪,红色的灯笼,给人肃杀压抑之感。还有《英雄》中各种镜头,飞花醉月,柳叶迷离。当然还有我们的奥运,惊艳磅礴。

实际上,一部剧中但凡有一些真实的东西在,就可以称得上是好片子。那么,除去这些“真实”的东西,其他的都是什么呢?窠臼,虚荣,贪婪,妥协,随波逐流,自我麻痹。
我们“审美”,想要把“美”拿出来,浸润福尔马林,放到展台让每个人静静欣赏,但“美”非得有活力才最诱人。死去的“美”,静止的“美”,都算不得“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