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2020年的我,却只想跟着朴树的《我去2000年》,回到疯狂的90年代
2020年到了,结束了跨年的喜悦和元旦的放松,我们又如常回到了正轨,可我的心情却依旧不能平静。
每年一到跨年的节点,所有的情绪都容易被放大。还来不及盘点完上一年的遗憾,就又赶紧投入到迎接新一年的欣喜中,不论是对于过去还是未来,都有种百感交集的伤感。
12月31号的晚上,就在离零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突然在微博刷到1999年朴树唱《New Boy》的现场视频。
略显粗糙的舞台上,年轻的朴树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留着一头盖过眼睛的长发刘海,身体跟着律动随意摇摆,台下的观众用力地拍着手,台上的朴树脸上溢出阳光的笑容,有一种正逢大好时光的少年气。
一下子觉得这首歌太符合跨年的时间点了。2020年来到,总觉得人在遇到整数时总会有种莫名的仪式感,而这首《New Boy》就是这种仪式感。

只不过,不是去往2020,而是直接把我拽回到上世纪90年代的漩涡中。
1999年,即将跨入千禧年,所有人对于新世纪的到来充满了好奇,希望能迎接焕然一新的变化,就在这一年,朴树发行了专辑——《我去2000年》,而《New Boy》就是专辑里的一首。

去年在大热综艺《乐队的夏天》里,盘尼西林翻唱了《New Boy》。
台下的张亚东哭了,眼镜拿起又摘下,泪滴顺着鼻尖滑落,一边跟擦着泪大家说对不起,几度不能自持。

张亚东回忆起当年,说道:
“当年大家都是小孩,对 2000 年都有很多期待,觉得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结果是,我们老了。”

高晓松看到视频也深受触动,
“嚎啕了一会儿”。

盘尼西林翻唱的《New Boy》之所以让人感动,是因为勾起了许多人对90年代的记忆:
“快来吧奔腾电脑
就让它们代替我来思考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王朔曾说:
“到了九十年代,仿佛一夜之间中国就进入了消费时代,大众文化已不是天外隐雷,而是化作无数颗豆大的雨点儿结结实实落到了我们头上。
的确,在90年代初期,一切都像刚复苏的样子,商业、艺术,还有一轮接一轮的热潮,像海浪一样拍打着这片曾经禁锢的地带。”
90年代是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向前发展。在这至关重要的十年中,从国家到个人,都发生了太多让人记忆深刻的变化。

那是社会经历巨大变革的时期,港澳回归、中国完成入世、举行建国50周年阅兵,迎来房改和医改的同时,“下岗潮”、“下海潮”成为热词。
那时的互联网大佬们都还很年轻,阿里巴巴、京东和腾讯相继出现。

市场经济的大潮席卷而来,人们的腰包鼓起来了,开始肆意享受消费的乐趣,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舞厅里的灯红酒绿让人沉迷。人们一点点从体制中抽离出来,找到自我的乐趣。
80年代积蓄的苏醒和萌芽,都在90年代发展起来,这是一个自我觉醒欲望爆发的年代。
陈丹青提及90年代时评价:
“我一点不愿说90年代不好,真正的变化在90年代发生了。”
“直到那时,我才慢慢意识到80年代那种争论、那种追求真理、启蒙,种种傻逼式的热情,好像消失了。群居生活没有了,个人有了自己的空间,出路多了,生活方式的选择也多,大家相对地明白了、成熟了,也更世故了。”

民众排队搭乘当时全国唯二的自动扶梯,另一台在上海。
通讯设备被大哥大和BP机占领。腰上别个大哥大、挂个BP机,是专属于那个岁月的独特风景。

网络不发达的年代,电视仍被看成重要的娱乐输出口,从《编辑部的故事》到《我爱我家》,从《渴望》到《还珠格格》,
一到播出时间就万人空巷的奇景,今天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许多物品成为那个时代的记忆符号,它们转瞬即逝,停留在九十年代,粗糙而又普通,但至今仍让人无比怀念。
打口带也是那个年代的特殊产物,为生活在中国九十年代的年轻人追求非主流音乐提供食粮,启蒙了中国比较早的那批摇滚青年。

张亚东说过:
“每个人都不能单独拎出来,独立于那个时代,那时代周围的人。”
在这个处于世纪之交的年代,全中国的艺术家们都拼尽全力冲破束缚,向旧式的生活方式、世界观发起挑战。
可以说,整个90年代是中国文艺高速发展的时期,许多之前不被接纳的艺术和文化都在那段时间里落地生根,走出自己的道路。
对于破土而出的摇滚乐来说,是个乌托邦的时代,中国摇滚不断创造传奇,却又在世纪末转入地下。
那个十年,是中国摇滚史上浓墨重彩的十年。

在21世纪来临前,这群抱有才华又满腔热血的人一个个崭露头角,他们迷茫,他们思考,他们疯狂地嘶吼着内心的一切,怀揣着希望与愤怒掀起一股音乐狂潮。
他们是时代的衍生品,却又走在了时代前沿。

90年代初,台湾音乐人张培仁来到北京,看到崔健蒙着眼睛唱了一首《一块红布》,他抱着柱子失声大哭,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群一无所有的北京青年竟然创作了这么好的摇滚乐!”

此后,张培仁开始积极运作,成立魔岩唱片后,把窦唯、张楚、何勇聚集到一起,凑齐“魔岩三杰”
在他的推动下,黑豹乐队和唐朝乐队加入滚石唱片,《黑豹》和《梦回唐朝》两张专辑横空出世。
黑豹乐队同名专辑《黑豹》卖了150万张,在大陆堪称奇迹,窦唯在黑豹创作的《无地自容》成了不可逾越的经典。

张培仁还策划了 1994 年「中国摇滚乐新势力」香港红磡演唱会,
1994,那是中国摇滚乐最闪耀的年份。
这一年,摇滚乐繁荣发展,四张神级专辑都在这一年问世:何勇的《垃圾场》,窦唯的《黑梦》,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以及崔健的《红旗下的蛋》。

1994年的12月17日,窦唯、张楚、何勇以及唐朝乐队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上演了一场名为“摇滚中国乐势力” 的演唱会,三个半小时的演出,让整个世界为之疯狂。
张培仁后来回忆道:
“在没有人能预料到的状况下,这场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几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疯狂状态。”

那时王菲还在窦唯的身边,魔岩三杰唱完,主持人突然到台下采访王菲,问她窦唯演出怎样。
王菲完全没有准备,尴尬地说了句:“不错。”

这场演唱会推动了中国摇滚的发展进程,但其实不仅仅是魔岩三杰,90年代的摇滚乐队如雨后春笋一般各种冒尖。
1992年,25岁的郑钧在机缘巧合下被红星生产社看中并签了合约。
两年后的1994年,他的首张专辑《赤裸裸》犹如黑马,横扫中国五十家电台排行榜榜首,专辑里的《回到拉萨》《赤裸裸》《灰姑娘》到现在都被奉为经典。

1993年,苍狼乐队在内蒙古成立。这只名不见经传的乐队主唱,是近两年又以“毁歌”大火的腾格尔。
乐队成立四年后,腾格尔写出了最经典的《天堂》,此后再难写出可以与之比肩的作品。

1993年,许巍召集西安最优秀的乐手,组建了飞乐队,虽然乐队仅仅存在9个月就解散,但许巍仍在用音乐找寻出口,创作出《两天》、《青鸟》等人文色彩浓厚的作品。
许巍在《两天》里唱:
“我只有两天 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出生 一天用来死亡”

1994年,中央音乐学院的一群小伙子组起了乐队,就是汪峰的鲍家街43号乐队,“鲍家街43号”正是中央音乐学院的校址。
三年后,他们发布同名专辑《鲍家街43号》,一首《晚安北京》让人心碎。

90年代是中国摇滚的高光时刻,这也许不是中国最牛逼的时代,但不可否认这批摇滚乐手是开创者和先行者。
社会剧烈变化,巨大的转型期也让每个人都不得不与这个世界激烈碰撞,当时的他们都以为2000年会更好,却未曾意识到那是个一去不复返的黄金年代。

如今,在2020的节点上,踏入千禧年已经20年了,再回望那些抱着吉他大喊的叛逆少年们,也变成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大叔,每个人都在必须经历的选择里走向不同的地方。
17年的时候,有人发了一条微博,吐槽黑豹乐队的鼓手赵明义:
“前段时间朋友去给黑豹拍照,回来甚是感慨:不可想象啊!当年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向我走来。”
赵明义也在微博上调侃似的回应了一下:

但端起保温杯的又何止赵明义一人?
何勇接受采访时的那句:“张楚死了,我疯了,窦唯成仙了。”
最能表现魔岩三杰的近况。
张楚没死,还在做音乐,但人们只顾消费着他们当年的风光,却鲜少有人愿意多关注一下他如今的作品。
何勇深受精神问题困扰,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还是因为2015年他捅人被捕入狱的事件。
窦唯发福了,但也真的“成仙儿了”,被拍到买打折衣服、坐地铁、骑电瓶车,可他不在乎,继续做着极其个人化的音乐,才不去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


郑钧有了家庭,除了出来唱唱歌以外,偶尔也因为有关音乐榜单的“屎论”,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

汪峰抛下乐队单飞大火,唱的歌越来越流行,娶了“国际章”组建幸福家庭,也经常因为永远上不了头条被大家逗趣,却依然逃不过人们对当年那段单飞往事的非议。

许巍经历了抑郁折磨,变得更加柔软了,走过沧桑终于迎来了《无尽光芒》里的温暖,听他唱歌,越来越安静自然。

崔健呢,一直以来被誉为“中国摇滚教父”,直到现在也不断创作,在创新的同时也学会了妥协,比起九十年代的群星闪耀,如今的崔健要孤独得多。

当年唱摇滚的那批人,
不再像以前那样顽强地站在对立面,而是拿起手中的保温杯与生活和解;
当年听摇滚的那批人,
大多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子女,也许偶尔会提到当年沉迷摇滚乐的叛逆疯狂。

值得欣慰的是在《乐队的夏天》里,还能看见许多老牌乐队仍在坚持做音乐,也能看见很多有自己想法的新兴乐队异军突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当代年轻人对于摇滚乐的偏见和刻板印象。
这不止于摇滚乐,更是对整个90年代的记忆与怀念。

张亚东虽流泪怀念那时与朴树正当少年的日子,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20年前,朴树的《我去2000年》满怀希望:
“新的人间化妆舞会
早已经开演
好了 再见
我要走了 我去2000年”

2017年,四十多岁的朴树,将《New Boy》重新填词、编曲,做了一首《Forever Young》。
歌里一开头就唱到:
“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
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
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全都变沉默了
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
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
所有你曾经嘲笑过的
你变成他们了”
可在副歌部分朴树又不甘心地唱起来:
“Just那么年少
我向你招手
让你看到
我混账到老
天崖海角
天荒地老
等你摔杯为号”
仿佛一下子又看到了那个唱着“我们的生活甜的像糖”的少年,看到了那一代中国音乐人的不屈与骄傲,看到了世纪之交人们的焦虑与兴奋,看到了那个令人疯狂的90年代。

听着他们的歌声,我们终于到了2020年,自此我们正式告别了21世纪的10年代,开启全新的20年代,每一个十年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总有些情感是相通的。
“明天一早,
我猜阳光会好,
我要把自己打扫,
把破旧的全部卖掉。”
再见了,那个令人心驰神往的90年代。
你好呀,属于我们的20年代。
-END-
作者:陳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