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一首甜美的短歌
2017年写关于波兰小哥的
我的东欧之行始于一张不到20欧的廉价机票,自巴黎到华沙,一如既往的蓝色Ryanair航空。
欧洲的交通价格和国内迥然不同,以法国为例,价格基本是火车>飞机>大巴。于是我的旅程往往始于一些七八小时的颠簸,也逐渐成为了Flixbus和Megabus(欧洲两家最大的经济型长途大巴公司)的常客。
4月春假的第二天,我拖着一只几乎难以塞进登机架的行李箱辗转来到巴黎,又搭顺风车来到郊外的Beauvais机场。暮春之初,似乎整个欧洲都在下雨,但这并没有影响机上乘客的心情——在欧洲搭乘廉航仿佛公交车,永远都吵吵嚷嚷的。
而随着窗外出现一片片绿意盎然的田野时,我意识到,波兰近在眼前。

华沙城自18世纪初受外国统治,1919年才复为波兰首都。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低调沉稳,但与其他欧洲城市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新旧交替的对比与融合。
新城的重生总始于旧城的毁灭,而华沙无疑是这一进程最好的范例:它曾饱受1655年后两年的异族战争战乱侵蚀,又在二战纳粹德国的空袭下几近被夷为平地。二战后,华沙85%以上的建筑被摧毁,它的重建实在是城市历史上的奇迹,同时也造就了华沙新老两城并行存在的画面。
华沙皇宫(The Royal Castle in Warsaw)就在老城中央,周日免费,去售票处领一张票就可以进去了。

整个宫殿金碧辉煌,除了不同房间的装潢都精致华丽之外,还有海量壁画、油画、雕塑等可供欣赏。

看过米开朗琪罗在梵蒂冈教堂顶内的壁画,大约觉得世上一切装饰都黯然失色。但华沙皇宫里的这一幅色彩柔美了许多,特意拍下留念。


在前往下一站的路上,仿佛误入一场大游行,大街小巷均挤满了人,大多数人都手持红白两色的波兰国旗,还有人拉着横幅和一位中年男子的肖像。后来询问才知是6年前波兰总统Lech Kaczyński飞机失事,坊间传言可能是刺杀,今天是飞机失事纪念日,华沙市民遂涌上街头自发纪念,鲜艳的红白国旗和连绵不断的阴雨形成鲜明对比。



写这段的时候想确定一些细节,遂搜索“2016年华沙街头游行”,发现十几场同样阵势的游行赫然在列。西欧人常嘲讽波兰人冷酷、土气、贫穷,但当你真的穿梭在他们中间时,反而感受到一股淳朴、直爽、简单的可爱。
穿过拥挤的人群继续前行,与华沙城永远紧密相关的另一个名字,正在前方。
Chopin is no more.
唯一的,也是永远的,Frédéric Chopin.

在此次东欧之行开始之前,我便早早将肖邦博物馆列为必去的朝圣地。纪念游行导致公交停运,我便收拾好东西步行前往,在穿过几个十字路口、攀爬了一座小山丘后,我终于看到了花园中的、乍看起来平淡无奇而几乎要被忽略的博物馆。


博物馆的外观真的非常普通,华沙街头随便一个装潢用心的小旅馆都可轻松媲美。但它的迷人旋律(真的是旋律)在你一踏入房间时就会开始,即使你永远分不清肖邦的Op.No几,也会在走入长廊的瞬间意识到,这里,是他的故乡。


还有他的手稿——和莫扎特如神赋般整洁无修改的手迹不同,肖邦的手稿仿佛书写着他的无奈与挣扎,人生的波澜起伏浮于纸上。

我还非常喜欢肖邦博物馆的一点,就是它超强的互动性。馆内有很多区域都设计得非常巧妙,有一个片区按肖邦的作品类型设置了几张书桌,桌上有乐谱,书桌旁有耳机,游客带上耳机,播放的就是面前的乐曲(有些比较长的歌剧、奏鸣曲只挑选了部分乐章)。

我心有不舍地听完了他的乐章,忍不住抚摸160年前他在这座城市谱写的乐曲。这一刹那我们仿佛在交谈,我在你的城市啊,肖邦。

抵达克拉科夫后我即刻乘车前往奥斯维辛。这一天仍在下雨,尚未载满乘客的公交驶向郊外,经过无数房屋、鲜花和草坪,最终停在一个并无任何显著标识的地方,放下所有乘客。

走过漫长的、两旁树木尚未抽芽的道路,一些沉默的砖制房屋终于出现在眼帘。它们之间有一条不知来往的铁路,铁丝网封在尽头,不知曾是多少人目光的起点。

奥斯维辛有许多不同用处的楼房,如今被作为不同展馆复述往昔。

展馆内陈列的内容各不相同,有的还原了彼时监狱的状态,有的陈列着受难者的生平故事,或者复述战争发生的前因后果。


对我个人而言,最震撼的莫过于陈列集中营受难者遗物的展馆。

大批受难者进入集中营前留下的私人物品堆积在一起,将主人已经草草死去的悲剧意味无限放大。



甚至那些装了假肢的受难者都有这样多——难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人在这次屠杀里失去生命。


最后还有一个陈列着受难者头发的橱窗。人们在毒气室中死去,皮肤和骨骼被侵蚀、丢弃,头发却仍然保持原来的形状留在这里。许多人在这一橱窗前哭泣,这样的场景所带来的震撼是无法还原的。
出于对逝者的敬意,没有拍照。
整个奥斯维辛,以集中营最臭名昭著的毒气室终。

如今再看,不过是两间空荡荡的房子——但所有此前看过的受难者生平、影像,他们被囚禁的监狱,他们的遗物和没有写完的故事,都在此时走向最直接、最刺耳的强音:
战争时人类失去理智,经年累积的生命轻如蝼蚁,碾入贪婪一梦和骑虎难下的挣扎。
但我走出最后一栋房屋时,忽然看见四月初的凛春,草坪和枝头已经绿意盎然。

Hope is a good thing. 我想。 It will always be.

我默默在监狱最后的草地旁献上一束花,但忽然又意识到,奥斯维辛对我并不是完全的过往,也不是和平年代遥远的口号般纪念。
不同时代有不同形态的战争,但对自///由的向往与追逐,成为人类文明不断发展的永恒动力。
逐渐加热的温水是这个时代磨刀霍霍的纳粹,而懦弱、麻痹自我导致的思维惰性和灵魂迟钝的你我,可能正身陷囹圄,明日就响起奥斯维辛的哀歌。
“Forgetting them means letting them die again.” 而纪念他们,对于今天的我,有着更为重大的意义。

在奥斯维辛排队购票的时候,遇到两个人高马大的老爷爷,听他们聊天应该是法国人。
那天的奥斯维辛人不太多,尤其到最后几栋房子时已经人迹寥寥。正好和其中一个老爷爷走在一起,我就拿法语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老爷爷很热情,还会一些英语,于是我们也就英法交杂手舞足蹈地聊了起来。
在欧洲,年龄大一些的人似乎都对毛则////东时期的中国有些了解。我在雅典的时候在街头买甜甜圈,找钱的时候老爷爷问我是哪里人呀,我说中国,他高兴地说“Mao ze dong!”
法国老爷爷也是,和我磕磕绊绊地聊了很多解放战争时期的事。老爷爷和同伴是从华沙开车来的,已经绕波兰一周,过几天就要动身回去了。他住在斯特拉斯堡,离我在法国读书的地方很远,但他也很客气地邀请我有空过去找他玩儿。
聊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出口,于是我也强装法国人和两位先生bisous告别。上了公交后,才看到老爷爷又从车里下来,敲敲我的窗:
“Madamoiselle, 我很喜欢你,可以留你的电话给我吗?”
老爷爷手拿着纸笔,这样非常老派地记下了我的联系方式。
后来我回到法国,还接到过几次老爷爷的电话。学期结束后,我因事提前回国,手机又莫名丢失通讯录,遂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回国后很久依然惦记着此事,感恩节的时候忽然翻出iCloud从前保存的号码,老先生的电话赫然其中。
大半年没联系,都不知道自己的号码能否发去国际短信,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和他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一个法国的来电立刻回过来:“Natalie, 好久不见!”
彼时在深冬的北京听到这句法语,在欧洲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起来。
有机会一定去看你呀,Jeorge先生。

我来波兰前本是不知道克拉科夫(Kraków)这个城市的,但此前做攻略时发现这里得到的好评比华沙还多,遂决定逗留两天。
欧洲许多城市的地标性建筑都在老城中央,克拉科夫也不例外。广场的中央首先是一列红黄相间的多拱门建筑,内部是克拉科夫的中央集市。


克拉科夫最著名的建筑之一——圣玛利亚大教堂,和西欧绝大多数教堂的建筑风格很不一样。
我心中最喜欢的巴塞罗那圣家堂、米兰大教堂和巴黎圣母院都是以高耸宏大的体量和令人目不转睛的彩绘花窗为亮点,但圣玛利亚大教堂令人震撼的则是其色彩鲜明的彩绘,和重现耶稣诞生时复杂、精妙、令人窒息的雕塑。

来一张祭坛的特写。注意每一块小方格都有一个故事,和东方描绘佛经的一些壁画的手法类似,但这里立体墙塑加上镀金色彩的强烈,令冲击感更大更明显。

墙壁部分的绘画也很精致。和一些教堂内纯学院派的风格不同,圣玛利亚大教堂的绘画风格更大胆一些,在保留人像的同时通过更多的装饰物和人物动作来赋予动态。




站在耶稣受难十字架下拍摄的全景。顶部金色与天蓝相映衬,华丽鲜明。

其他部分的雕塑。

再看一眼整个墙壁和天顶,非常美,美到窒息。

更好玩的是,这个教堂是东欧非常难得的拥有中文宣传页的景点。工作人员问我要什么语言时我下意识说英语,后来灵光一现多嘴了一句“有中文的吗”,没想到老太太开心的说,“当然!”
于是我拿到了一张,字丑得非常可爱的手写宣传页……大概全国也找不到中文输入系统,只能随便拉一个留学生来手写吧。


教堂不大,但我在其中徘徊、停留、祈祷,总共大约两个小时,远远超过很多攻略的建议旅游时间。
我对教堂是有特殊喜爱的——很多人说欧洲的教堂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加上没有文化背景,很难沉浸其中。
但对我而言,无论是否了解背景知识,每座教堂即使在直观视觉上,都有令人心醉的美:阳光透过彩窗的投影,时而精美时而怪力乱神的壁画,甚至连坐在圣堂里祈祷的人们本身,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既来之,则设身处地沉浸,往往有不一样的体验。
前一天去青旅放行李的时候,一进门看到一个小哥躺在床上,看他在玩手机就没说话,朝他笑了下继续低头收东西。
叠到第三件衣服时,小哥问道:
“你从哪里来呀?”
于是本打算看下《辛德勒的救赎》重温沉痛心情的我,和小哥窝在青旅大厅的沙发上就乱侃起来。
小哥名字里有个M,跃跃欲试问我他的中文名是什么,我敷衍地说道,就叫你小明吧,于是他非常开心地把“小明”二字抄下来,po在Facebook上。
小明在华沙上学,这学期来克拉科夫实习,找到房子前先在青旅过渡一下。他好像是个很厉害的程序员,现在在微软的xbox实习(他当时说到这里我并没有什么反应,后来和班里男生聊起此事,才知道游戏界的xbox大概相当于辣条界的卫龙、北京小吃界的豌豆黄吧)。
小明虽然今年才大二,已经有两款在Google Play上架的游戏了。后来我回去和朋友分享他的游戏,一群人沉迷这个类似开心消消乐的游戏无法自拔。
我们天南海北地聊,聊到午夜一过,考虑到他要上班我要……玩,于是决定洗洗睡了。
第二天我送小明到车站,他说下班后带我四处逛逛,我说好,继续从老城广场出发,四处溜达。经过了名为Jagiellonian University的大学,庭院里人来人往,但非常安静。


学校后院里有一些科学家塑像和一些互动小装置,大概就是摇几下钟摆证明地球自转(理科生别拆穿我,我不记得了)之类的小把戏,因为雨下得太大了要撑伞,没手拍照。

逛到一半开始下雨,我躲到学校外面的屋檐下,对面同样有一个避雨的女生,红色长裙很好看。

我等了一等,忽然觉得手机震了好多下,遂发现教室的Wifi竟然是自动连接的(我在法国的卡很烂,在波兰没有流量)。
划开手机来看,小明正好中午休息,发来很多消息。
他问,晚上在哪里找你?
我想了想,“就在大头那里吧。”
这并不是什么黑话,也的确是我唯一能叫上名字的地标——没错,那时候我还没记下来圣玛利亚教堂的名字,也不能大略说个“来广场”,唯有前一天导游说到的“Big Head"深入人心。

我大约记得的关于大头的来历是,它似乎是某位克拉科夫先锋艺术家的作品。艺术家完成后,兴高采烈地赠与克拉科夫政府,但政府觉得它"too creepy"(唔,谁说不是呢)而拒绝了这一请求。
艺术家非常失望地作罢。但同年,这一雕塑在世界各大赛事节庆上获奖而一战成名,此时市政府才发觉自己错过了非常宝贵的宣传机会,遂复与艺术家商议,请回这一作品。
艺术家也很给台阶下,就将这一巨大的头,重新安置在了克拉科夫市中心的广场上。
这个头有多大呢?身高1米76的我和1米83的小明出来现身说法一下:

大概就是……真的很大了。这个头里面还是空心的,经常有小孩爬进去玩。
当然,这个时候的我还在Jagiellonian University的墙外避雨。小明说好啊,那五点半下班,六点的时候我们在大头见吧。
抬头看天,雨小了一些,我便继续开始走路。路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这样老派的、定好时间地点的见面方式已经很久没有了,大约只有初中没有手机的时候会这样口头约定,再后来都是微信实时定位了。
甩甩头发,挑了一个看起来顺眼一些的巷口继续走下去。




在跋涉过千山万水、又爬了许多山坡之后,我终于到达了在整个城市之巅的,瓦维尔教堂/皇家城堡(Wawel Cathedral/Royal Castel)。

走近看,巍峨繁复的建筑更是令人心生敬畏。这座罗马天主教堂曾加冕过约翰·保罗二世教皇,并在两次夷为废墟后,又坚强地重建起来——依然如此美丽,崭新又悠远。



通过教堂右侧的长廊,即到达波兰最大的城堡。
除了曾是波兰皇室的居住地外,瓦维尔城堡最令人着迷的地方在于它集中世纪、文艺复兴、巴洛克时代于一身的建筑形式。每个房间,也曾分别有着不同的用途,如今作为陈列室展示着皇室用品。


抬手看表,大约已经五点半,我便下山往广场方向走去。
路过一家陶瓷店,里面零零散散摆着许多小玩意,我挑了两只杯子(我对瓷的东西真的没有任何抵抗力),又看到一只蓝色的小鱼挂件,打算买下来送给小明。
这是因为昨天聊天的时候说起我记忆力不太好,而中国有个说法是,金鱼只有7秒的记忆。
他说,“啊,那你真的是很鱼了。”
我在旅途中时常遇到不同的人,有时他们活泼善谈、可以说完一整条路的话,有时他们沉默寡言,其实是内心有趣、生活丰富多彩的人。但他们给我的感觉,无一例外都是稍纵即逝的。
年少时不懂萍水相逢就该微笑作别,总对一些注定出现后要离去的人念念不忘,死磕人定胜天的道理再作努力,显得尴尬而令人不解。
没有人教我该如何辨别注定要欢笑一场、明朝就离去的人和一生知己,只是这样不愿松手而狼狈挣扎的时刻多了,就慢慢习惯,将新遇到的人都假定为他们即将离开。
但不知怎么的,我依然隐隐期待那些疑似灵魂撞击的相遇里,有一些能持续久一点的羁绊。
即使是健忘的我,还是想让不那么健忘的你,多记得我一些啊。
小明看到我拿出小鱼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稍加提示,他便高兴地反应过来,非常亲热(直男)地推了我一把。
收好鱼,天色尚好,我便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逛啊?
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神秘又期待的神色,用右手牵起我,然后用左手指指天:哪里都不去,我们向上走。
我原来是不知道,大头后面窄窄高高的塔是可以爬上去的,本来在教堂建筑林立的市中心广场上,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它就不太引人注目。

我向来喜欢登高,喜欢在高空俯瞰城市,俯瞰万家灯火明明灭灭,汇成蜿蜒的长歌。
但在真正俯瞰克拉科夫时,我还是没忍住小声惊叹了一下:这就是我用整整两天走过的城市啊,我几乎路过了它所有的建筑和街道,在飘着雨的清晨、午后和傍晚仰望它的恢弘、精致或奇幻,而今天我站在云端俯瞰这座城市,原来它们站在一起,依然这么美。

顶层的窗户是有护栏隔开的且人来人往,下一层则没什么人,三面墙都有简单染色的彩窗,可以探出头去。

我就这样趴在彩窗前拍照、探头探脑又发了很久的呆,忽然发现小明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想显得太刻意,于是搜肚刮肠想出一个波兰的话题打破尴尬:你读过辛波斯卡么?
他摇摇头:好像只听说过名字。她有什么有名的诗吗?
我想了想,“有一首《甜美的短歌》(事实证明这首诗叫《企图》)我很喜欢”。
转身从包里掏出日记本翻到前几页:大学的时候收到过友人赠予的一本辛波斯卡诗集,这首很喜欢,就抄在了日记里。
我绞尽脑汁逐行翻译给他听:
哦,甜美的短歌,你真爱嘲弄我, 因为我即便爬上了山丘,也无法如玫瑰般盛开。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 我企图生出枝叶,长成树丛。 我摒住呼吸---为求更快蜕化成形--- 等候自己开放成玫瑰。 甜美的短歌,你对我真是无情: 我的躯体独一无二,无可变动, 我来到这儿,彻彻底底,只有一次。
我们在大头旁边聊天合影的时候,小明和我说了很多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谈到了上一任女朋友、爸妈的职业、甚至还有大一的平均分,畅想了关于未来的职业、生活、几个小孩遍地跑,和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一些现状的坚持。
我一直默默的想,这些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一定心里早都吐槽死了,为什么这样傻这样天真以及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但可能由于外语的延迟作用和那些我看过的傻里傻气永远表现爱与支持的美剧,我竟然每一句都听了下来,且每一句都给了“这么厉害”“很好啊”等等的正反馈。
说了很多对未来的畅想,最后我们正好走到塔楼入口,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说,要是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就好了。
我翻译到最后一句:
我来到这里/彻彻底底
只有一次
我开始艰难地向他解释我现在的想法。我说小明同学啊,you're likable,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半夜聊天时还给我泡茶拿饼干,我喜欢你做的游戏和满屏我看不懂的代码,我也喜欢你对未来的畅想,尽管已经有很久没人跟我说过这些话了。
可是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啊。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布拉格了,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而且是很可能啊。
他听着听着还是没有说话,忽然靠近我,轻飘飘地吻了我的额头。
我没来得及看他,就转过脸,吻了回去。
他大约是没反应过来,后来说,“我以为你那么说,是在拒绝我了。”
我说,可能是吧,但我现在意识到,假如我因为明天要走就和你分开,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天清晨,我依旧坐上去布拉格的汽车,开始了剩下在捷克、匈牙利、斯洛伐克和意大利的旅程。
回到法国之后,我们仍然每天都聊天、视频、远程一起看电影,为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咯咯笑个不停。
5月的时候本想去波兰看他,但突然身患恶疾,难以成行,遂没有再见。7月时知道他下一年可能来天津交换,还帮他填了中英双语的留学生申请表(顺便说一句,留学生信息表上为什么有户口这一栏啊而且真的很难解释),但他因为成绩不够好,10月的时候落选,继续在华沙读书。
那时的我已经在北京。收到他信息的时候,我心里想,要是你能来,多好啊。
我们依然零零散散地联系着,在视频这端看到他搬了新的公寓,房间通往阳台,探头下去的院子里有小孩在玩遥控赛车。
我也看见他在FB上发布了他第三款游戏在Google Play上架的消息。前两天他和我说,准备和朋友一起搞一个startup,他最终的梦想一直是去硅谷。
我说好啊,那时候我就去看你。
但我后来想过很多次在塔楼上的那首诗,我觉得他没有改变我,只是我们在某个微妙的时刻达成了和解。
对于我们分别后所有的期待都是真的,但谁都没有被期待改变方向,也不为期待落空而过分失望。
他的出现让我意识到,离别是所有同行的必然结局,但若要因此畏手畏脚就太愚蠢了。
你来到这里,只有一次,但这一次遇到的冒险、美好和爱,都是真实的,都值得为之疯狂。
期待你——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美好了。
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时候,他发来一个视频请求,连通后开始唱一首莫名其妙又跑调的歌。
我大概听到副歌才反应过来,这是邓紫棋的《喜欢你》,而那些奇奇怪怪的歌词,是他学的蹩脚的粤语罢了。
我一边听一边想,实在是太难听了,从没听过这首歌跑调成这个样子。
但再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流了一脸颊。

- 推荐停留时间:华沙(1-2天),克拉科夫(2-3天),奥斯维辛只是华沙和Krakow之间的一个小镇子,去半天就好了。
- 华沙的必去景点:肖邦博物馆!非常棒了!华沙皇宫也值得一去,真的就是华丽华丽非常华丽。此外,由于首都的优越性,很多活动也都会在华沙举行,去的时候可以在google上搜一下。
- 克拉科夫的必去景点:圣玛利亚大教堂、瓦维尔教堂/城堡,这两个应该算是北京的故宫兰州的黄河铁桥这样的标配了。我个人还是非常推荐广场上的塔楼的(大头边上那个高高细细的塔),俯瞰全城真的非常美!
- 美食推荐:反正我是没有吃到什么太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总之就是肉很便宜,想体验fancy一点的餐馆抓住东欧的机会!很多很棒的餐馆都是有自己的网站的,可以在线看到menu,如果在预算内就毫不犹豫的去吧!
- 波兰(包括东欧其他国家)很多地方都只收现金,所以最好多带一点欧元去换。换汇的地方也最好提前打听,很多街边、地铁里的换汇窗口汇率都差到惊人,而且一定要看好汇率到底是买入价还是卖出价!我因为一路换过四五种货币所以早已忘记应该有多少钱,但听说有很多人是按一半的比例损失的,所以一定要注意!
- 祝你们玩得开心,在旅途中拥有美好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