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 但是还有剧场

2019年尾的时候出了一档热门综艺叫作《但是还有书籍》，我就借这个名字来总结一下我的2019剧场体验。

这一点我走进剧场27次，观看戏剧影像10次，就算作总共看了37场演出吧。因为这一年看戏的机会比较少，所以在选择的时候我也变得谨慎起来。虽然较前两年在数量上有所下降，但我对这一年的剧场体验还是很满意的，就算是在下文中被我列为“失望之作”的作品，整体质量也还是有保证的。

我的2019并不平坦，多亏剧场时常给我慰藉。新的一年，我们剧场再见吧！

【个人年度最爱】

雷曼兄弟三部曲

这部戏各个方面都表现得相当优秀，以至于我不知道从何夸起。总的来说，这部戏完美诠释了卡尔维诺强调的“轻盈”，尽管它所处理的题材非常深厚和丰富。这种内容与形式上贯彻始终的轻盈感，让这部时间线主要集中在上世纪的作品拥有一种亲切的当代感，而且在呈现各种时代话题的时候游刃有余。轻盈之外，《雷曼兄弟三部曲》还有一种罕见的音乐性。所谓音乐性，并不来自直接的配乐或音效，而是诗意的语言以及仿佛三重奏一般活跃在台上的三位演员所创造出来的节奏美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龙的忧郁

在《雷曼兄弟三部曲》和《龙的忧郁》的排序上，我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把《龙的忧郁》放在第二，原因是它实际上不太具有可复制性，属于出奇制胜但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很难再对类似演出感到惊艳的类型。

《龙的忧郁》是一部关于剧场魔法的戏，它讲的是剧场这件事何以可能。北京场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将这部戏翻译作《奇幻乐园》，虽然丧失了原名的巧思，但也不算破坏了意境——若论奇幻，当真是迪士尼乐园都比不上剧场。

实现“奇幻”，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观众愿意相信。毕竟他们自打踏进剧场的那一刻就心知肚明一切都是表演，如果愿意相信，那么就算舞台上只有一桌二椅，他们也能把它想象成一个家；如若不信，哪怕在舞台上照搬一个现实场景也不过是令人尴尬的东施效颦。《龙的忧郁》中，嬉皮士小年轻儿们搭建的乐园从硬件水平上来说简直就是瞎胡闹，但是作为观众的老婆婆信了，所以这一切都散发出童话的味道，虚幻，浪漫，犹如水晶。这份交付出去的信任，才是剧场艺术得以可能的基石。

后来读陈以侃的《在别人的句子里》，论及小说中的现实、实在与现实主义，他说：“除了这些现实主义小说家，他们的读者其实也一直都知道这些是假的，只是大家说好了制造幻觉，你念咒语，我负责催眠自己。”这句话放在剧场也一样适用：重要的不是“咒语”，而是“大家说好了制造幻觉”，怎么让观众和你“说好”，这才是剧场真正的魔法。

在冰下在冰下

喜欢《在冰下在冰下》可能与我当时的状态有关。今年五月份我换了工作，但新工作与预想情况产生了巨大落差。我知道无论什么工作都不能只讲情怀不谈金钱，但情怀和人情味儿全然没有、只用钱来维持的工作，我真的难以接受。我非常痛苦，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不管是工作、学习还是玩，什么都提不起我的兴趣。那两个月里我也几乎没有进过剧场，除非是好早就买了票不能不去。

《在冰下在冰下》讽刺的是商业逻辑如何暴力入侵我们的社会生活。走进剧场之前，我跟同行的朋友开玩笑：“你说我会不会看完戏就把职辞了？”当然我没有那么冲动，只是四个月之后，当我真的下定决心递交辞职申请的时候，我想这部戏还是给了我力量的。舞台左边的精英男子张口“效率”闭口“利益”，除此之外他们只会大声嚎叫；舞台右边的社畜先生被困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念着诗死在尖利的噪音下。我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折中的选项，但如果只能二者择其一，那么我的答案自然不会是左边。

2019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年末大家恨不能都在讨论“我们将如何死去”。网易暴力裁员事件发生的时候，有一条评论说：如果我们对狼性文化持默认态度，那么有朝一日被狼吃掉，有什么稀奇呢？生活很难，而且好像正在变得越来越难，但绝大多数时候我们绝非完全没有选择。一条事实要时刻铭记：不管未来是好是坏，一切都是我们挣来的。

冰下的世界越来越像地狱与垃圾场的混合体，那么我们有没有一点点勇气，冒头到寒冷的冰上看一眼呢？

萨勒姆女巫

虽然逐巫的话题离我们有些遥远，但陷害举报之风从未离我们远去，甚至近些年还有抬头之势。这个时候再来看阿瑟·米勒创作于1953年的《萨勒姆女巫》，不寒而栗的感受愈加深刻。这部戏并没有太多新奇的地方，放在这里只是想说明扎实的剧本和扎实的表演有多重要。

雨

今年终于有机会看 Rosas 的现场了。我完全无法拒绝这种嵌套着数学之美的舞蹈，那种看似无序实则有序的节奏韵律着实让人惊叹。

梁祝的继承者们

当年第一次看的时候感觉平平，三年之后再看，我几乎是从头哭到尾。三年之间看似平淡的生活，却已经让剧中的每一首歌都与我有了现实的关联：与父母的对话鸿沟，不得不谈的恋爱，绕不过去的现实与未来，对于才华缺失的恐惧，一个人的倔强与孤独......扎心程度100分，感动程度100分。这就是非常林奕华，他批判，他讽刺，他也是真的关心大时代下的每个个体。

我请去看戏的朋友，有那么两位不是第一次被我强烈安利来非常林奕华的剧场，但这次的《梁祝的继承者们》才真正让他们了解我为什么如此热爱非常林奕华。怎么说呢，那一刻算是我的年度感动时刻了吧。

【个人年度惊喜】

叶普盖尼·奥涅金

大部头文学名著很难改编，能成为传世名作的长篇小说都不太容易化繁为简，因此改编的结果往往是贪多嚼不烂。图米纳斯《叶普盖尼·奥涅金》的成功，一方面是对气韵的把握非常到位，另一方面也在于他的节制。不过因为我没有机会看现场，所以这部戏遗憾地落选“年度最爱”。

奥利安娜

又是一部跟“陷害”有关的戏，背景是我们今天更加熟悉的校园性骚扰。与《萨勒姆女巫》不同的是，《奥利安娜》的事实真相并不清晰，因此受害者与加害者的身份始终难以确定，而权力也在两人之间不断游移。这部戏跟现实的联系非常强，不管你是站在女学生反抗性骚扰的立场还是站在男老师抵抗无端诬陷的立场，都很容易联想到现实中与之相似的事件。

虎生·童话

特别可爱、特别有童心的舞蹈，结束后看小朋友们在表演区玩得真开心。

【个人年度失望】

安魂曲

名声赫赫的作品，但我完全无感。说不好是我年纪没到，还是这剧太老了。

摇滚红与黑

名著音乐剧的短板暴露无遗。就算故事勉勉强强讲完了，人物也立不住。

默默

看的是首演版，后来葛优还加盟了。总感觉这戏的定位有点问题，因此观众的期待特别容易落空。宣传文案上写着“一出更适合成年人的童话”，但我作为成年人只觉得幼稚的成分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