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无意义 | 短章

法语翻译家马振骋老师的书房

时间来到一年的末尾，又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双月刊的年终总结，看起来是比较轻松的，一年十二个月折半，六本杂志清清爽爽地放在书柜上，这样就是一年了。从大学毕业开始做杂志以来，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年的时间，一年的付出，明明白白地存在这里，当自己恍惚时间都去哪儿的时候，所做的杂志会给你一个清楚踏实的答案。

今年也不例外。从年初采访李银河，到七月盛夏时采访张怡微，季节的场景和天气的体感在看到文章时仿佛都历历在目。写张怡微那篇采访时，我在西安书博会出差，外面四十度的高温，我缩在宾馆的厚被子里偷出午休的时间打字。那时觉得七月太苦了，一年才过完一半，遥遥望不到头。之后的时间仿佛就像坐了滑竿一般，一路冲向年尾，告诫着我永远不要嫌时间太慢，因为结束往往比想象中来得更加猝不及防。

今年第五期杂志我做了一个关于翻译家的专题，其中采访了八十多岁的法语翻译界的权威马振骋老师。五月我刚好有机会去上海时，专门上门拜访了他。那是一次对我冲击性很大的会面，老人家家里充满法国优雅格调的书房，书桌上摊着的稿纸，稿纸上细碎推敲和修改的痕迹，体现出的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慢节奏。马振骋老师给我讲起他翻译昆德拉《庆祝无意义》这个标题时的创新和大胆，语句的节奏与感觉，中文的美感与简练，又让人觉得他比这个时代的很多图书人要更加时髦和敢于突破。这种冲击感，又因他的身体不好和年事已高，让人觉得是不可复制的惋惜。

马振骋老师的书桌

人生会有很多不可复制的机遇，所见的人，所见的事，所感悟到的体会，如果不是做这本杂志、这次专题，我大概不会有机缘进行这次会面。我很多采访的人物，都是正在进行时的，相遇的时候总会得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一定要趁现在”的这样的强烈的意愿，是很少感受到的。但事实上，一定要趁现在的事很多，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在做的时候，没有意识到。

缓慢有意义，停滞有意义，回顾过去有意义，没有被带进下一年、下一个时代的事物也自有意义，这些以某种判断标准来看觉得也许无意义的东西，也许在某个时间、某个时刻，打动过人心，留下过痕迹。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也可以去庆祝，看似无意义的一天，无意义的时刻。

简洁

2019.12

（本文刊于《书都》2019年第11期 )

最后一期编读，收到了上一期专题采访的作家弋舟的鼓励，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结尾。

《书都》的记者体面，沟通简洁，亦能容忍我偶尔回答得不是那么耐心，他这不是体谅我，是体谅文学，体谅自己所为的那份以“书”为名的工作。

《书都》也体面，像她的记者一样简洁，是一种素面者的尊严，而在我看来，这也是“书”之尊严。

——作家 弋舟

记一下《庆祝无意义》的译者马振骋先生看到这篇后给我发的信息：“我把你的文章转发，每个朋友都说写得好。尤其你把“庆祝无意义”阐述那么细致，这下子谁读了都会懂了。谢谢你。”

2020年1月19日

简洁，编辑，作者。已出版散文集《少女与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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