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爱之关于死亡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死亡的呢？我早已记不清了。但我知道的是我现在也无法真正地直面死亡，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的死亡，我就感觉全身陷入了漆黑冰冷的介质，只留了马上就要被淹没的鼻孔和脑门。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目睹过死亡。我曾经参加过奶奶和姥姥的遗体告别仪式，我虽然哭的很伤心，悲伤于从此与最亲的人之二天人两隔，但没过多久也就接受了现实。也许是因为奶奶和姥姥都因病卧床许多年，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措手不及的，关于死亡的话题是由我女儿发起的：她两岁多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鱼缸里的金鱼仰肚飘在水面上不动了，就问我妈妈金鱼怎么了。我妈妈说金鱼死了，她问我妈妈什么叫‘死了’？我妈妈回答就是再也不会动了，吃不了饭，喝不了水，玩不了了。小小的她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到一边玩去了。但是中午我妈妈哄她睡觉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然后用稚嫩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小爱也死了。”

我在客厅听到了，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子，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我妈妈显然也是被小爱的话吓到了，急忙说：“小爱不死，小爱永远都不死！小爱最棒了，小爱永远都不死！以后别这么说了！”之后，没过一会，小爱就睡着了，可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是呀，我女儿小爱也跟所有人一样，会有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只是被我的大脑自动转化成为我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也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天的到来。我实在不敢想像小爱会在我走前离开，即使是一瞬间都不行，那感觉就像是全世界的光都对我闭上了，外加心里被掏空了的感觉。那就让我们不去考虑这些，考虑些普世的事情——小爱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所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踏上一条孤独的旅途，独自面对死亡的。

可作为一个自己都害怕面对死亡的人，我又如何告诉小爱她终将有一天会死呢？如何向她解释死亡对于她来讲意味什么意义呢？

窦文涛曾经在圆桌派上说过，他上初中的时候第一次想到他以后会死，大哭不止。我表姐也曾经在我们小时候对我说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我俩都三年级，她避开大人，跟我说有一天想到自己会死，就抑制不住地在被窝里哭。可我呢？我从不记得我对未来自己的死亡有过深刻的哲学上的或者心理学上的，甚至是生物学上的认识，因为我根本不敢想。

可对于小爱的人生终点，我却是如此的在意。

今年，她即将四岁了，离她两岁时第一次提起死亡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可就在上上个星期日，我和她爸爸带她去必胜客吃饭的时候，她看见满桌的食物，说了句：“小爱不挑食。”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听成了小爱要死了。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学我妈妈以前面对小爱说要死了的时候说的话，我也是急忙说：“小爱永远都不死！小爱最好了！小爱永远都不死！”看着女儿楞楞的表情，我还想继续安抚。这时，老公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小爱说她不挑食！什么死不死的，你俩的对话都能成段子了。”我马上不吱声了，希望这段尴尬快过去，好在小爱被桌子上的食物吸引，自顾地吃了起来。可只有我自己意识到了，原来我对女儿小爱的最终归宿是如此的恐惧，不但自己不要去想，别人连提都不能在我面前提，尤其是小爱。我虽然对那恐惧规避三舍，但是它就藏在我的潜意识里，占据了我很多脑细胞。

我该如何面对它呢？也许直到我化成灰了也不知道。可以我对小爱的认识，她绝对是比她妈妈要早熟的，她也许过几年就会对死亡有个初步认识，并且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最终曲。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她呢？我又该对她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