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
我曾经去过北京。 从武汉坐火车到北京,终点站从来都是北京西站。 而从北京回家,我可以选择回到武昌站、汉口站亦或武汉站。 已不记得是哪天,因为什么事,突然发觉,武汉的火车站可真奇怪啊。 其他城市都用东南西北来区分不同的火车站,武汉却用的是地名,你说奇不奇怪? 后来,二零一六年,我去参观了江汉关博物馆。 说来也惭愧,在武汉活了二十二年,居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个叫江汉关的存在。 在江汉关博物馆三楼的展厅有着关于武汉市的介绍,我甚至在这一时刻才意识到“汉口”这个词压根就不是行政建制,“汉口”只是个泛指。 说起来,其实所谓的“武汉三镇”---武昌、汉口、汉阳,都是泛指。 武昌代表长江以南,汉口代表长江以北、汉江以东,汉阳则代表着长江以北、汉江以西。 每次有朋友来武汉我都想去解释这件事情,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从江汉关博物馆出来,正对着的是江汉路。 我一个人实在是不喜欢江汉路。 这条步行街上人潮涌动,一点都无愧武汉最热闹繁华商业街的称号。 到处是无比甜蜜的情侣,而这口狗粮我真的不想吃,我更喜欢相对清静的万松园。哦,是那个以前的万松园。不过,百草园书店倒确实是没啥变化,一如我还是个小屁孩时。 以前几乎从不关注江汉路沿街那些被改成商铺的优秀历史建筑,顶多只是好奇的多看几眼。 也不记得是哪天,同样不曾关注的江汉路天桥也拆了,一如之前的六渡桥天桥。 直到二零一九年,开始有了兴趣去研究这座城市的过去。我知道了江汉路以东至武汉天地,沿江大道以北至中山大道曾经是汉口的租界地区。列强曾殖民于此,至今仍留下了些许痕迹,大量保存完好的西式风格建筑一如当年默默矗立着。 黎黄陂路大概是这里最为人所熟知的地方。这条路和武昌昙华林一样,历来被各种旅游资讯所推崇,文艺又小清新。每天都有诸多游客来此体验大汉口曾经的风情,更是从不缺乏新人们在这里拍摄婚纱。当然,在江汉关和沿江大道沿线也都是拍摄婚纱的好地方。每次路过,一定能看见许多虽不居住于武汉的湖北新人,但仍选择在这里记录下最美好的瞬间。 对,我同样不喜欢在这里逗留,我更喜欢隔壁的兰陵路。 兰陵路有很多口碑不错的食物,然而我觉得也就那样。我喜欢看着不修边幅,身着居家服的人们来往于菜市场间,他们与不远处只属于游客的商业和文艺气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这才是真正的武汉。 从兰陵路拐出,沿胜利街往西是三镇民生甜食馆总店。 煎包、烧麦、豆皮、豆腐脑、热干面、面窝应有尽有,虽然也许德润福,王师傅名头更大。但这儿也算品种齐全对不对? 什么,你说陈记炸酱面也是这样?那不好意思,我还是认口味纯正的老店。 几乎绝迹的糊米酒,是小时候的味道。 从远方归来,心心念念的就是那碗糊米酒,一碗下肚,才算回家了。 但是比起糊米酒,我更怀念的以前滑坡路上的桂花糊。 甜甜的,烫烫的。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胜利街的尽头是卢沟桥路。 还是在曾经,一直没想过,为什么二中这一块这么神奇。 这附近是以少见的人名命名的郝梦龄路、张自忠路、陈怀明路;是以地名命名的长春街、沈阳路、大连路、山海关路。 二零一九年研究汉口租界的时候才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内涵:这一块地方是曾经的日本租界。 以郝梦龄、张自忠、陈怀明三位抗日英雄之名冠于此地,以东北之名冠于此地,让我想起了“镇守”一词。 同样有着这样深刻内涵的是我生活过的地方,高雄路。 那也还是小时候。哪在意什么周边的道路为什么叫台北、台东、苗栗、香港、澳门。哪在意什么鲩子湖里面为什么叫宝岛公园。 直到去了台湾,走在台北街头,抬头看着全是以大陆各地命名的道路才心有戚戚。 我从此以武汉的温情为傲。 在前往卢沟桥路的途中,会遇到车站路。 这条丝毫不起眼的小路尽头是同样不起眼的大智门火车站。 一九零六年四月,京汉铁路建成通车,北起北京卢沟桥、南至武汉汉口。 大智门火车站曾经是京汉铁路的终点站,也是曾经的老汉口火车站,辉煌一时。北方的人们背井离乡,通过这条唯一的铁路来到汉口,再远赴他乡。今天的汉口火车站,正是以大智门火车站为原型修建。 直到一九三六年九月,粤汉铁路建成通车,北起武汉徐家棚、南至广州黄沙。中国的南北铁路相连了,北京和广州相通了。人们到达汉口后,下火车,来到粤汉码头,乘客船渡江前往武昌徐家棚。而火车则开上专门的轮渡,轮渡驮着呜呜呜的火车跨越长长的长江。来到徐家棚后,乘客们再次登车,一路向南。 后来,武汉长江大桥建好了,中国最重要的南北大动脉终于贯通了,人们中途不用下车了。 如今游人们漫步于长江大桥,流连于户部巷,登高于黄鹤楼。 而徐家棚大概也是因此慢慢落败了,“棚”这个字就灵醒的很。在还没整体拆迁之前,穿梭在徐家棚并不宽敞的道路,那些墙面斑驳的店面售卖着五花八门的商品,倒是很适合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越是靠近江边,越是破落不堪,那正是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并不规整的民房,却是最温暖的家。 我看到了铁轨,那是从徐家棚到流芳的小绿皮车。 想着,哎呀,以后有机会再体验有机会再体验。 结果,它没了。 后来,徐家棚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