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癫痫生活
(一)
我是一个癫痫病患者,心里很孤单,也有很多心里话想要倾诉,可是我找不到人倾诉,也不敢在微信发朋友圈,更不敢发抖音,因为我不想让亲人担心。
我喜欢一个人发呆,坐在无人的地方发呆,常常一座就是四五个小时,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深山老林,因为那里不用看见那些虚伪的嘴脸,也不用把自己紧紧地伪装起来,我可以放声高唱,可以兴而起舞,可以仰天长啸。
我的家族并没癫痫病史,所以我是后天病患者,还记得第一次发病是在2003年的秋天,那一年非典横行,传染病让整个国家人心惶惶。当时我还是个初三的学生,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晕倒,晕倒后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模模糊糊记得有小孩大声喊着:“有人发病了!”,也听到大人们在纷纷议论:“是不是得了非典?”,更清楚地记得自己躺在地上足足有一个小时,围观的人不少,但无一人靠近,直到我的大姨夫发现了我。
这个世上好人还是有的,有一个好心的大叔从人群挤了过来,他用力的掐着我的人中,很快我从半虚幻半现实的边缘中醒来。
第一次发病记忆非常深刻,因为那种感觉只有一次,之后的发病过程中,根本无法保持意识,也就发作前几秒钟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后进入彻底的昏迷。昏迷的时间也不再那么长久,只有几分钟。恢复时间也不再那么的漫长,睡一觉基本上无碍。发作的间长也大大缩短,由最初的半年一次直至今日的一月一次,或是一月两次。
第一次发病我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家人和医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情,直到后来才发现这是癫痫病,老家俗称羊癫疯。懵懂无知的我也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入伍当兵,我的人生才开始陷入了黑暗。
我16岁便退学入伍,由于体检根本查不出癫痫病,所以我非常顺利的进入了部队。新兵连第一次五公里越野的时候,我晕倒在半路,后来是战友将我背了回来,送到了卫生所。军医是个少尉,他一眼瞧出了我的病,他的诊断很快传遍了整个连队,后来又传遍了整个营部。
我很感激将我背回来的战友,后来也痛恨人心的现实,自从他们得知我有癫痫病,不再像以前般把我当作朋友,也迅速与我拉开距离。
连长的关怀也让我一再陷入痛苦,不让我参加各种训练,不让我参加紧急集合,不给我任何压力让我像一头猪一样活在军营。我知道,若不是已经授衔,部队定会将我遣送回家。我很痛苦,我也有军人的自尊心,我是一名军人,我想像战友们一样参加各种训练,我一次次去恳求连长,可最终还是将我疏远。
本以为下了老连队会有所好转,不料档案已经和癫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下连队之后,连长找到了营长,安排我去营部仓库当管理员。在工程部队,仓库管理员是个让人羡慕的差事,不用干活,不用训练,只需坐在屋里发货做笔记就行。
可是我内心并不想如此,也想活的和大家一样,不稀罕这种特殊的照顾。然而命运不允许我的挣扎,只能服从命令成为仓库管理员。
我也接受了命运,可是来到仓库之后我基本上崩溃了,班长不允许我学任何东西,也不需要我干任何活,一切活都由其他战友完成,我只需要像个废物一样待在自己的房间。
这对我的自尊心是极大的侮辱,我去找连长抗议,可连长的话犹如一把冰冷的刺刀:“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平平安安待到退伍吗?”
我感觉自己活着就是个累赘,受了刺激的我想到了轻生,但冰冷的河水和窒息的感觉让我选择了放弃。这件事情传到了团长耳中,团长将营长连长等人狠狠地大骂一顿,而我也受到了处分,连长更是被我气的一个星期不理我。
年少的我想死又害怕死亡,因此我最终接受了命运安排的堕落。
没有朋友,没有正常的军旅生活,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堕落。两年的时光非常漫长,战友们的目光很是陌生,背后的议论总是在我出现后欲言又止。
在漫长痛苦的煎熬下,终于等到了退伍时刻,那一刻我仿佛从地狱解脱,回到陌生的社会可以重新生活,那里没有熟悉的战友,没有奇怪的目光,没有欲言又止的议论,也没有让我窒息的空气。
回忆总是痛苦的,多年以后的我回忆起这段往事,甚至有些怀念,怀念那熟悉的仓库,怀念那无忧无虑的堕落,怀念那片听我哭诉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