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天地 小记
读天地,慨之叹之,是以为记。
「故通于天地者,德也;行于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
人之熙熙然求技者,失道也。无欲无为,渊静虚空,顺天道,法自然,则万物自成。
「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冥之极见晓,晓之极成冥。希之极闻和,和之极化希。
子贡南游于楚的故事绝妙,读来拍案高呼庄子真乃大预言家。如今机械发达,机巧横生,人心之复归纯白难矣!
「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这段故事之妙处又见于其神态描写。“忿然作色而笑”是个很微妙有趣的神情。下文子贡之“瞒然”、“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真让人看到一个羞惭满面、一路上丧气郁结闷闷不乐的子贡的样子。
「吾闻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圣人之道。今徒不然。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汒乎淳备哉!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虽以天下誊之,得其所谓,謷然不顾;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
用力少,见功多。放在今天又是多么熟悉的一套话语--“用最低的成本取得最大收益”云云。世人之去圣人者远矣!
(好在还有不羁的文学家、艺术家)
功利机巧之必忘者,非刻意之为也。执乎天道以至德形皆全者,自忘也。此亦不可求之。求机巧之忘者,何不同于求技艺人事而忘天道者乎?曰:求则不可得,不求而自得。
子贡的反思与前章共生回应。逍遥游:誉之不劝,非之不沮。齐物论:注焉不满,酌焉不竭。天下非誉,无益无损,是谓全德。
“风波之民”一词极形象。
故事到这里还不算完,还得“反于鲁,以告孔子”。等到孔子也称彼浑沌氏之术以己之识“何足以识之”才算结束。读来莞尔。
不愧为名篇。论道也,此不求名而自得名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