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冠肺炎疫情有关的记忆
查看话题 >抢完口罩，我终于理解老一辈囤东西了
大年初二，我去抢米了。
我一直觉得这是很不体面的经历，羞于启齿。
一个成长于网络时代的理性青年，怎么能跟着谣言瞎起哄呢？
直到今天，我对很多经历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01.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家里只有我和两位老人，其他人都去走亲戚了。
我们小城市信息比较滞后，初二农村地区还没有特别重视。
早上想起家里没有米了，下午计划出去买一包。
吃午饭的时候，我一直跟奶奶讲疫情有多严重，连汕头都宣布要封城了。
这时婶婶突然打电话回家，说到处都在抢米，叫我们赶紧去买，买不到的话家里要断粮了。
接到电话后，奶奶一下子坐立不安，端着饭碗的手开始发抖。
我们草草吃完饭，拉着小推车直奔粮油店，果然没米了。
不过店主说正在补货，我们可以等等。店门口好几家人在等，还不断有人来询问，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
补货的车来了，人群立刻围过去，你一袋我一袋，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很快把我们的小推车装满，整整40kg，未来一个月的粮食有保障了。
奶奶才如释重负，开心地回家。
02.
奶奶九十多岁，经历过潮汕大饥荒以及后面几十年历史进程中的苦难。在她眼里，饥荒来源于天灾和交通封锁。
1943年的潮汕大饥荒，本来只是一场干旱，一年歉收，却因为日军的残酷压迫和海上封锁，演变成大灾大难。人们四散往江西或香港逃荒，“走江西”成为潮汕老人心中悲惨的代名词。
或许是引起恐慌，或许是其他原因，几个小时后汕头就宣布取消封城，同时政府迅速稳定市场，抢米热度应声而降。
我们家有跟子孙讲历史的传统，奶奶以前讲的经历，我都只是当故事听听。直到那天抢米，我才稍稍理解奶奶对饥饿的恐惧。
饥饿比瘟疫可怕十倍，这大概是老一辈的特殊时代印记。
即便如此，当看到网络上众人对抢米事件极尽挖苦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像做错事理亏。
突然想到，等我老了以后，孙儿孙女跟着我去买口罩，会不会也一样遮遮掩掩，觉得我反应过度呢？
03.
还记得2003年，我们家正开着一间小卖部。
面对好几轮物资抢购，从醋到板蓝根到盐，父亲摇着头感慨，以后不知道怎么跟后人解释这个时代的疯狂。
当年我还是懵懵懂懂的小学生，也怕后人真的无法理解，便在心里暗自总结出一套对子孙的说辞。
十七年后的今天再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丝毫不用解释，这个世界还是一样疯狂。
或许是小时候当了几年“店员”，看过太多不理智消费，长大遇到抢购我都很淡定：缺货不过三天，东莞的机器一开，还有什么买不到的？
就连这次抢口罩，我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那天消息传来，大部分药房口罩即告断货，我站在哄抢的人群外围，伸长手臂，用指尖夹来一包就算完事。
相信1月20日，钟南山在武汉讲话之后，不少人买口罩像我一样“理智”。
不过最后我们都被生活狠狠教训了，如果当时多买几个就好了。
古人早就告诉我们：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04.
几年前从日本传来一本叫《断舍离》的书，这本书从家居收纳升华到人生态度，帮人全方位实现简约自由生活。
断舍离潮流兴盛，该扔的扔，当断则断，造就了一批极简生活达人。
我们这一代，多少都会有点认同断舍离，因为我们都没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
想吃想买什么东西，在手机下个单，就有人送上门。买东西实在太方便了，物资缺乏不是常态，管不住手买太多东西才是常态。
每次搬家，我都会感慨：哪来这么多东西。于是便心心念念着断舍离，总要舍弃扔掉一些。
有的人学会了断舍离之后，却发现这一套在家中行不通。
长辈爱惜物品，未雨绸缪，总是把家塞得满满。晚辈空有精简用品的宏图壮志，却无权处置，只好到知乎发问：“怎么说服父母不要总是囤积物品？”。
其实充实与简约，都是个人的生活态度，怎样舒服就怎样来，没有优劣之分。
只是年轻人不理解老一辈的过往，才有了诸多误会。
05.
这次疫情，却无意间让两代人达成了和解。
在封城封村封楼的地方，家里生活用品、肉类囤得多的人，都得到了意外奖赏。
而其他地方因为要减少出门次数，降低感染风险，也倾向于一次买多点。
当我看到某港连卫生纸都要抢购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再丰富的物资供应，也满足不了人心的疯狂。
或许家里平时多备点，不要刚需时被卷入挤兑，在别人恐慌时我有备无患，笑看云舒云卷，也是对社会的贡献。
而知乎最近也出现了另一个热门问题：“经历过这场疫情后，你还会断舍离吗，还会极简生活吗？”
当然，囤日用品并不是一个必选项，因为我国强大的生产能力，像纸巾这种东西，只会出现物流较慢而不会缺货。
囤与不囤，见仁见智。
大概只有口罩是大家一致通过的必选项。
这次口罩短缺相信每个人都深有体会，而企业又不能把产能提高到每天生产14亿个，人手一个。因为这样的话，疫情过后将会面对严重的产能过剩。
口罩注定是一种不用的时候到处都有，要用的时候难以买到的东西。
在微博，搜索“家里发现口罩”，竟能看到许多人在家搜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口罩，喜悦之情溢出屏幕。
而也有人开辟新道路，自制口罩，网络上各种经验贴一时多如牛毛。我也有两位朋友动手尝试，反馈不错。或许以后口罩无纺布也是囤物党的一项物资。
06.
老一辈从备战备荒的年代走过来，他们经历过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所以心底里就有危机意识，只有满满的家当才有安全感。
在2020年以前，我们都不理解他们。
有网友说：“经历了这一劫难的我们，注定到老都要在家囤一堆消毒液、口罩，也注定难以被下一代所理解”。
不求下一代理解的我们，总算开始理解上一代了。
理解与爱，才是任何时代都必不可缺的“物资”。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叶梦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