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阴阳眼

一句话逆转的挑战兼小说复健

表达结果不是很理想，估计是太久没写东西手生了orz【感觉变成漫画感觉会更好？

带视角转换的第三人称好难写啊，下意识想把所有动作都写出来

不太推理（虽然有些淡到不行的悬疑要素）

0.

“快把他交出来！”

“你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啊！快点把他交出来！”

“阴阳眼！去死！”

“不会说人话的妖怪！”

“烧死！让他偿命……”

屋外的人们不断拍打脆弱的门板，眼看他们破门而入也只是时间问题。屋内三个人围坐在火炉边，三人的影子被跳动的火光拉长，挤在空荡荡的墙壁上。

老奶奶坐在旁边，垂着眼流泪。老爷爷将一碗粥递给端坐在旁边的男孩。男孩相貌清秀，惹人怜爱，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是他的眼睛——右眼是蓝，左眼是金，映着火光显出瑰丽的颜色。

“我们也保不住你了。”老爷爷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别怨我们啊。”

男孩顺从地接下碗，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粥，把碗放到一边，然后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1.

这是谁家的小孩？

老爷爷心下一惊，揣在怀里的酒壶掉了出来，热乎的酒洒了一地，把刚积起来的初雪融化了。

老爷爷怀疑自己眼花了，后退两步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确实有个小孩，七八岁的样子，蜷在自家门口。小孩估计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柔顺的黑发中间夹着细碎的雪片。他背靠树枝扎的篱笆，两手环抱着膝头，闭着眼睛。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很薄，整个人在冬季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啊呀呀，这可不行。老爷爷连酒壶都不要了，连忙跑过去把小孩抱起来，推门进了屋里。老奶奶本来在熬粥，被他推门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身刚想开骂，一看他怀里抱的不是酒壶而是个小孩，差点把锅给掀了。

“这是谁家的小孩？”

“不知道，坐在我们家门口。”老爷爷把小孩抱到火炉边坐下，“快去拿毛巾和毯子，该冻坏了。”

他又跑去灶头边上拿了个碗盛了些粥，回到火炉边的时候男孩已经醒了，换了个坐姿。他端着粥盘腿坐下，头微微一偏就对上了男孩的眼睛。

应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呢。右边是蓝色，仿佛夏天刚被暴雨洗过的天空；左边是金色，仿佛秋日田里最饱满的那串麦穗。火光照得两颗眸子清澈又灵动，左右眼相互映衬，仿佛世上所有颜色都在里面滚过一圈似的。

老奶奶拿了毛巾和毯子过来的时候，老爷爷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端着粥碗一动不动。

他把粥塞到男孩手里，男孩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喝。等男孩喝完，他便迫不及待地发问：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家住哪里呀？老奶奶赶紧在旁边拦他，当心吓着人家。

男孩静静地任他发问，听完却摇了摇头，张嘴，用手指指喉咙又摇了摇头。

是个哑巴。

就是嘛。虽说阴阳眼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但是不会只因为这个流落街头吧。

老爷爷看着男孩被火光映照的脸，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他拉着老奶奶到角落里，小声说要收养这个小孩。他们两人的儿子十多年前被征兵后战死，本就觉得家里有些清冷。老奶奶虽然对阴阳眼和哑巴有所不满，然而看在孩子面容清秀，又是倒在自家门口，算个有缘人的份上，同意了。

2.

收养了这个小孩后，家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至少老奶奶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的。无非是多添一双碗筷多加一床被褥，再改几件旧衣服。男孩和其他哑巴不一样，不会咿咿呀呀地胡乱叫唤，所以家里和以前一样安静。也挺懂事，偶尔会陪她做做针线活，或者帮忙看灶头上的火。

男孩的阴阳眼在村里也引起了一些议论，还有人专门过来看他。男孩倒也有些耐心，在家里乖乖坐着，似乎早就做好了被围观的心理准备。从始至终他只是坐在那边，偶尔无声地陪着笑笑。来过的人回去都纷纷称赞那双漂亮的眼睛和文静的贵族气派，引得更多的人来看。不过村子本来就不大，过了一周，大家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然而，老奶奶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某一天晚上，她起夜回来，心血来潮拐去男孩的房间。她想小孩万一睡相不好，踹了被子着凉了就麻烦了，反正现在醒着，去看一眼也好。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发现男孩是坐着的。他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东西。冷冷的月光照进来，从门缝里看得到的右半边脸上，他那蓝色的眼睛似乎泛着妖艳的光。

这副光景把老奶奶吓得够呛。正当她想推门进去问个究竟的时候，老爷爷突然开始咳嗽了起来。老奶奶只好赶紧回去倒水。老爷爷身患慢性肺病，到了冬季总要发作。老奶奶拍着老爷爷的背，心里想的还是那只妖艳的蓝眼睛。

后来，老奶奶每次起夜都会去看看男孩。男孩偶尔安稳地睡着，偶尔像之前那样坐着，看的地方也总是不一样，见过他盯天花板，也见过他低头看着手心；似乎没有什么规律。

不过，她发现了别的规律——男孩醒着的晚上，老爷爷就肯定会发肺病。

都是碰巧。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这么安慰自己，然而碰巧次数多了，怀疑的根就越扎越深。她看着老伴痛苦地咳嗽，自己的心里也痛。这时候再看那男孩一副无辜的样子端茶倒水，心里就有无名火起。但老爷爷见状却越发偏爱男孩，有一次她想说说那孩子晚上不睡觉的事情，刚说一半就被骂了回去。

“多好一个孩子！你瞎说什么！”

老爷爷吹胡子瞪眼，发了一通脾气，看来无论如何是听不进去的。

老奶奶也很无奈，然而确实只是自己的怀疑，没什么根据。她只好让老爷爷在家安心休养，包下了跑腿的任务，勤去买药，顺便断了老爷爷的酒。然而老爷爷的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咳嗽严重的时候让人担心他会把肺也咳出来。

老奶奶晚上已经会在固定的时间醒来，从门缝里偷偷看一眼男孩。规律还是准的，如果男孩醒着，那明天她就又得去买药了。

3.

村里不知何时开始传起奇怪的流言，邻里渐渐对他们一家疏远开去。老奶奶一开始还不知道，直到隔壁家的寡妇在她买药回来的路上截住了她，将她悄悄拉到一边。

寡妇说：“那孩子是个妖怪。”

老奶奶虽然心有怀疑，但是听别家人这么说，自然还是不乐意的。“瞎说什么呢，我家那娃儿好着呢。准是别人胡说八道的，别信。”

“嗨，我这不是为了你家好。”寡妇甩手道，“这几天卖布头的来村里，在酒馆喝酒的时候有人跟他聊起你家那孩子，差点把人家吓跑。他说之前在好几个村子里都听过阴阳眼的传言，开头一模一样。都是老头子老太太在家门口捡着一个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哑巴，心一软就收养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死啦！”寡妇神神秘秘地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收养阴阳眼的都死啦！”

老奶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把药扔地下。

寡妇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算命的瞎子也说，阴阳眼不祥，是死神的眼睛。没发现吗？这几天别人都绕着你们家走。我这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来提醒一句，有人这么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为了保险还是把他送走的好，早送走早平安。”

老奶奶谢过了寡妇，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走错了两条巷子才回到家。老爷爷横躺在床上，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正在给坐在床边的男孩讲笑话。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房间里回荡的笑声只是老爷爷一个人的。

当天晚上老奶奶一晚没睡，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寡妇说得有道理。这孩子万一祸害就麻烦大了，只能尽早送走，毕竟相比之下还是相伴好几十年的老爷爷比较重要。第二天她早早地就起来烙了三张大饼包好，把男孩叫醒，带他出了门。

天上又开始下雪。前几天的雪将化未化，来往的车轮把白雪碾成了泥巴。老奶奶牵着男孩的手，往东一直走啊走，走到了树林里。

树大多是掉光了叶子的白桦，细长的枝桠像骷髅的手指头，灰色的树干上树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黑色白色的圆仿佛是一只只眼睛。林子里左右的风景都是单调的黑白灰，雪盖掉了平时走的小路，满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雪、树和天空。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腔调婉转，算是给这寂寥的地方添了一点生机。

老奶奶带着男孩在树林里绕了三大圈，最后在一株傲雪怒放的山茶花旁边停下。她把大饼塞到男孩手里，含混地编了些奶奶要去办事，饿了就吃点饼，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回来接你的谎话，编到最后连自己都不忍心听，借口都没圆完就转身就走了。走出了好久她才回头，确认男孩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里，老爷爷便阴沉着脸问她男孩去哪儿了。她如实相告，老爷爷气得立刻穿好衣服说要去树林找。就他这副咳嗽的样子，出门再被冷风一吹，走不了几步路就得呼吸困难倒在街头。老奶奶紧紧抱住老爷爷的腿不让他出门，又猛地想起自己十几年前也是这么抱着大官的腿，不让他把儿子抓去当兵的。

而她刚刚亲手扔掉了第二个孩子。

“罢了罢了，你想去就去吧。”老奶奶松了手，顺势坐到地上，语气里是说不尽的疲惫。“我拦不住。”

闻言，同样的回忆被勾起，老爷爷也安静了。他把外套解了下来，披到老奶奶身上，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她的背。

4.

出人意料的是，男孩回来了。

是隔壁的寡妇送回来的。她梆梆梆三声敲门，把两天里沉淀在屋内的寂静敲了个粉碎。开门的是老奶奶。男孩被寡妇一把推到她怀里，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家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就跑到我家门口来了？我那天看在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份上才好心提醒，您倒好，直接把瘟神送到我家门口来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为老不尊！”

“不是……”老奶奶连忙想解释，但寡妇根本不听。

“我平时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您二位老人家的事儿吧？就因为我说这小孩是妖怪，就要把他送我家来，这不是摆明了想咒死我和我婆婆吗？就这么欺负我们家，合适吗？啊？外头说他是妖怪的海了去了，怎么着，您要把他每家每户挨个儿送一遍吗？”

说到这里，她嗓音咕噜一转突然戴上了哭腔。“我一个人照顾婆婆，容易吗我！您也是知道的，她虽然上了年纪，嘴皮子却依然厉害的不行，我这耳根一天没个清净的时候。这小瘟神还趁着我开门的功夫往里钻，要是被我婆婆看到了，肯定会以为是我哪里带的小崽子，非骂死我不可！“

老奶奶明白寡妇家的难处，也不好再解释，就任她发泄，在她说话的间隙点头鞠躬地赔不是。寡妇又数落了一阵子她那早亡的丈夫，用手绢擦着眼泪走了。

寡妇前脚走，老奶奶后脚就关上了门。面对失而复得的男孩，老奶奶哭得涕泪俱下：“是奶奶不好，奶奶忘了去接你，原谅奶奶好不好？”

男孩歪头想了一会儿，笑了笑，点点头，伸手环住了老奶奶的脖子，往她怀里钻。在里屋的老爷爷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老奶奶把男孩带到他面前，他便伸手狠狠地揉男孩的头发，说：“傻小子，下次别认错家门了。”

5.

故事的曲折已经够多了，本该就此迎来平稳的尾声，以三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结局。然而，好景不长。

一段时间后的某个早上，老爷爷又开始咳嗽，老奶奶就起来去厨房烧水。远处传来唢呐的声音，一叠两声，嘹亮得直冲云霄。老奶奶听见了，皱起了眉头——这是村里举行葬礼时用的曲子，大早上的听见这个可不太吉利。

话虽这么说，但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事，老奶奶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然而听着那两个唢呐响了一路到自家门口赖着不走，这实在是奇怪。老奶奶把灶头熄了火，擦了擦手出门。一打开门她就被吓了一跳，她家门口不但站着两个吹唢呐的，还停着一具棺材。隔壁的寡妇跪在她家门口，披麻戴孝，见她出来就开始嚎啕大哭：“你家的妖怪把我婆婆害死啦！”

被唢呐声吸引来的村民们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担忧或恐惧的神色。

老奶奶一下子就慌了，赶紧上前要把她扶起来。寡妇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一拽，把她拽了个大跟头。寡妇换了个方向，抓着老婆婆开始对着围观村民哭天喊地。

上了年头的木板门被人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爷爷披着外套，带着男孩出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寡妇一见男孩，便如兔子一样灵巧地从地上跳起来，就要直奔他而去。老奶奶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裤脚，同时大喊：“快带孩子回去！”

老爷爷傻眼呆站在原地。一眼望去，站在旁边看的有村口的老李头，剃头店的张师傅，卖肉的王屠户……他做梦都没想过，这些人有一天会摆出如此阴沉的脸色给他看。还是男孩反应更快一点，拉着老爷爷的袖子转身回了房里，还把门插上了。

然而老奶奶还在外面，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老爷爷在窗纸上戳了个洞，趴在上面看外面的情况。

村长被人簇拥着过来了。他先皱了皱眉头，上前拍了拍棺材，又弯腰把老奶奶和寡妇都扶起来，让带头的唢呐和周围的人全都安静。

“怎么回事啊？”他问道，轮流看面前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村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寡妇嗓音一转又开始呜呜地哭。“我好心好意告诉她那阴阳眼的哑巴是个妖怪，结果她非但不谢我，还把妖怪送到了我家！我可怜的婆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直接躺在棺材里了！”

“这可不行啊。”村长听罢，摇着头看老奶奶。

老奶奶赶紧解释：“不是的，他是自己迷路了，可能认错了屋……”

“您就别睁眼说瞎话了！”寡妇打断老奶奶，哼了两声鼻音。“你家有院子我家没院子，这都能认错，我看他的眼睛不仅阴阳，得是瞎的！”她又转向村长：“我就不计较那妖怪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了。我现在只想让他替我婆婆偿命！”

“这……”村长犹豫了。毕竟是一个看上去无害的孩子，任谁都应该犹豫的。

但寡妇毫不退缩，反而步步紧逼：“您也知道近段时间村里都在传什么消息，大家都绕着他们走。现在真有人死了，您不管不顾，要是接下来还有别人因为妖怪死了，这责任您担得起吗！”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的人群立刻开始骚动起来。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免变得忧心忡忡——要是摊上这种事儿的是自家，谁也受不了。支持寡妇的声音渐渐占了上风。村长原本息事宁人的打算也就打了水漂。

他喝止了蠢蠢欲动的人群，毕竟这种事情只有村长才有资格去摆平。他整了整衣服，让寡妇留在外面，自己扶着老奶奶到门前，抬手敲门。

老爷爷一看老奶奶回来了，赶紧开了门接她进来，村长也就顺势进了屋里。他环顾空落落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了缩在墙角的男孩身上。他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仔细观察那双阴阳眼后，转身喊来了老奶奶和老爷爷。

“你们收养他多久了？”

老奶奶和老爷爷面面相觑。“快……一个月了吧。”

“也就是没多久。”村长摸着他的下巴，皱起眉头。“你们听说过村里的流言吗？为什么还收养他？”

“那种毫无根据的瞎话……”老爷爷陪着笑，结果对上了村长严肃的眼神，心下一惊。“您不会真信了吧？”

“我原本是不信的，然而你看看外面那位为婆婆喊冤的寡妇，这不是根据吗？她说的话大家可都听见了，您也听见了，这可能性不能不考虑啊。”

“那您的意思是……”

“我就直说了吧，交出这个小孩。”村长拿余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男孩，调整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大义凛然一些。“我也是为你们着想。这来路不明的小孩又是阴阳眼又是哑巴，肯定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以他这个相貌，断不能流落到这种小村来。而且现在跟他接触最多的就是你们，你们两位老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对大家来说都是个打击。何况现在你们跟他才呆了一个月，长痛不如短痛。”

“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接下来不放他出门就好了。”老爷爷紧紧握着泣不成声的老奶奶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真是顽固……也为我想想。你看，你家孩子克死隔壁婆婆的事情现在全村都知道了，我要是不做些什么，能服众吗？按寡妇的说法，他在家门口坐了一天就出事了，谁知道他真作起法来，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

“都没有根据……”

“重要的不是根据，是可能性。我也不知道隔壁婆婆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确实死了。那棺材我拍过，实心的，十寸的钉子一个不少。你们摸着良心说，这事怎么可能和那个阴阳眼脱开关系？只要有一点苗头，我们就必须在事情闹大之前把它掐掉。现在问题解决方案也很简单直白，只要您二位说一句好，当作没见过这个阴阳眼，就天下太平啊。何况这还是个哑巴，为了他，不值当的。要不然你们可就是和全村人作对，那时候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欸你干什么？”

老爷爷终于听不下去了，揪着村长的衣领把他往外推。老奶奶配合默契，开门关门闩门一气呵成，把村长关在了门外。

村长看着外面等结果的人群，心虚地摸了摸光头，背手出了院子，显出虽败犹荣的样子来。他挥了挥手，那意思是：随你们去吧。

6.

死神坐在钟楼的屋檐上，翘着二郎腿，俯视火光熊熊的小广场和旁边围着的人。稻草和干柴堆顶上是一具蜷缩着的尸体，而尸体主人的灵魂就坐在他旁边。热风卷着难闻的皮肉烧焦味扑到他们脸上。

死神的样貌与人类无异，只不过细长的丹凤眼中的瞳仁，与男孩一样一蓝一金。

这双阴阳眼看着下面。“把全村的人都杀了怎么样？”

男孩默默地摇头。

“那留下收养你的那对老夫妇。”

男孩再次摇头。

“只杀村长和点火的人？”

摇头。

“你这孩子真难搞。那个毒死了自己婆婆又嫁祸给你的寡妇，你也要护着吗？”

男孩点头。

死神叹了口气。“你不恨吗？”

摇头。

“搞不懂你。阴差阳错生了一双我们的眼睛，又因为天机不可泄露被夺取了声音，最后还被烧死，惨成这样还一点不恨。”死神伸手揉男孩的头发，“连着我也很惨，每次被你盯着我都不敢工作，结果每次都拖到最后……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要去快死的人家里？你长得那么漂亮，找个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啊？难道是为了妨碍我工作给他们续命？你也太善良了。”

男孩想了想，摇头，接着挨了一个脑瓜嘣儿。

“说话啊小傻子。”死神撇了撇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你已经死了，死人是可以说话的。”

男孩闻言，张嘴“啊，啊”地试了下音，发现真能出声的时候惊喜地捂住了嘴。

“你看，这不是能说吗？”

男孩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被死神嫌弃地伸手把他的脑袋从两边夹住，不让他乱动。两双阴阳眼，四目相对。

就这样，男孩保持着这个滑稽的姿势，用还不太熟练的语调说出了属于他的第一句话：

“我只是……想见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