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与玄言诗-1(译自Reading Philosophy, Writing Poetry, 第四章)
挺有意思的一本书。就是句子太长,从句套从句,开始意译了。
公元353年的兰亭雅集,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书圣王羲之以此为灵感,作了一篇著名的序文,孙绰也做了一篇,此外还有四十一首诗,来自当时最活跃的精英。不过,在王羲之《兰亭集序》这件书法作品的掩映下,兰亭诗则显得有些黯然失色,长久以来少有研究。兰亭诗是玄言诗。后来的许多六朝诗人,都抨击玄言诗破坏了古典传统,见第三章的讨论。于是玄言诗在文学史上的命运,就变得坎坷不堪。六朝史学家檀道鸾,将玄言诗的成熟期上溯到了孙绰和许询,后继者是郭璞,他将道家的术语融入了诗句中。檀道鸾批评他们“又加以三世之辞,而诗、骚之体尽矣。”(《世说新语》刘孝标注引。)后来,评论家钟嵘也指出,玄言诗缺乏感染力。钟嵘的批评非常尖刻:他声称玄言诗是永嘉年间(307-313)那些枯燥诗作的延续,“理过其辞”且“淡乎寡味……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诗品》序。)如此苛刻的评价,部分解释了中国文学史上对玄言诗的忽视,以及大部分玄言诗最终佚散的原因。
过去的二十年,学者们(多是中国学者)已经开始重新审视玄言诗,并持续发表了一大批成果,试图重新评价它们。不过,这些最新成果中,大部分依旧沿袭着对玄言诗的陈旧偏见,也因此限制了其学术价值。其中有一种观点,虽然肯定了玄言诗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但又重申玄言诗缺少诗性的论调。另一种,则将玄言诗看做本质上的抽象作品,是为了表达玄妙的老庄哲学,才关注物质世界之上的神秘法则,以体现自然的运行。而我,则试图通过对玄言诗的一个子集——兰亭诗的考察,以更复杂的眼光,来看待玄言诗。这不仅是因为兰亭诗是玄言诗最好也是最成熟的范例,而且它们也是早期实验性的山水诗。第二章讨论了嵇康的“四言诗”在多个方面对兰亭诗的可能影响:将欣赏山水,当做凝视形而上的事物,并作出美学考量;在与自然的交流中,无拘无束地表达感受;把自然当做知己和最大的慰藉。兰亭诗比嵇康“四言诗”更进一步,因为兰亭诗的作者,是一群山水之间的清谈名士,显露出对自然的强烈迷恋。本章将考察他们如何运用诗歌技巧,诸如比喻、象征和精巧的修辞,来体现诗人们是怎样发展描写山水的技艺。在创作这些山水诗句时,兰亭诗人们提炼了寻常的语言,并主要从玄言中提炼出了一系列观念。他们使用精心挑选的典故和语汇,不只为了体现他们之间的友情,也为彰显他们门第的文化底蕴。这次集会,也是文人通过施展才学和创作能力,来展现他们文化资本的途径。在集会中证明诗歌才华,表现出精英姿态,不仅是为了加强他们之间的血缘纽带,也会导致相互之间的竞争。在集会刚开始的时候,兰亭集中对表现自然的探讨,集体身份的表达,和早期中古文化水平,就已经开始体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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