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似乎是从初中住校开始，便常在晚上躺下后，把一切琐碎讲给脑中幻化出的聆听者，事无巨细，有时甚至往复默念一段台词。所幸这个树洞中留存的往事，回想起来都还觉得精彩。

其实好几年前，我就曾有过一个人旅行的机会。去了如今风暴中心的武汉。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用Couchsurfing，住在一个巴基斯坦小哥家，一进门就被满屋的咖喱味淹没。那两天，脑中一直回旋着王菲的《流年》。去武大看樱花，去长江边吹风，挥之不去都是那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其实根本不曾留意自己哼的是什么歌词。就像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倒反自我感觉良好。比如我直到近几年才分得清巴基斯坦和巴勒斯坦。那时刚出版了翻译的第一本书，带着些自得从网上找出电子版给咖喱小哥看，他的中文比我英语好。本以为会就此开启一个人看世界的通途，谁料却并不享受那种自由，只觉得孤独，许是当时太年轻，以及，心里还有求而不得的人。

刚上大学那年，我妈送我去报到，十五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我们带了许多许多零食，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大袋奶油葡萄。有阵子我疯狂爱吃葡萄，一个人就能瞬间干掉大串。我妈并不爱吃，但每次回家总买很多给我，还打趣，知道你为什么小肚子明显吗？别以为晚上吃水果不会胖！后来发现葡萄含糖量巨高。报到那次本打算陪她玩两天，却没有兑现，后来也再没有带她去过北京。就像后来去厦门，鼓浪屿路边很多开蚌加工珍珠的小摊，明知道她想玩，我却说都是骗人的把她拉走。一直后悔，其实并不贵，只图个开心，但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弥补。以及再后来去马来，本是想让她高兴的事，最后却演变成闹了好几天别扭。

大学第一个国庆，和朋友吵架，委屈地哇哇哭，一定要回家。一时冲动便跑去火车站买票，等排队买到回去的站票，已将近深夜。那时还不熟悉往返学校的路，下地铁后找不到公交，只能打车，满脑子都是室友说的晚上打车不安全，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才回到学校。

还有一年，和闺蜜去大连玩，正好遇到部队转移，只买到站票，后半夜的车，困到站着就睡了过去。整节车厢都是军人，好不容易给我们腾出一个座位，才没有那么难捱。在大连住的是40元一晚的廉价旅馆，隔音很差，晚上听到隔壁房间一对男男的呻吟，我居然还窃笑敲了墙，他们放音乐无果后只得放弃。想起来真是缺德，也许搅了人家来之不易的相聚。出门买东西，听身边人的口音，心说怎么这么像东北话，一想，哦，原来就在东北呢。

在北京那几年，我经常坐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去秦皇岛找闺蜜。春天走在她们还显萧瑟的校园里，我们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感慨如果一辈子可以只和自己喜欢的人交际该多好。

我和大学的室友总是在寒冷的冬夜跑去后街觅食，我们喜欢路边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摊，要很多麻酱，两份宽粉，一次吃三到四元就足够。老板娘已经认得我们，在某个妖风肆起，只有我俩瑟瑟发抖围在她摊前的晚上对我们说，好像你们总选这种天气来。可能是傻吧。

我总是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炫耀，小时候我可是个很有正义感，常打抱不平的人哦。会和男生打架，把爱欺负女生的男孩打哭，和低年级的男生抢篮球场，也干过人家明明在打情骂俏却不识相地上去维护治安的蠢事：“你干嘛？！”

大学之前我都把头发剪到很短，穿运动服，觉得穿牛仔裤都显矫情。和十几个男生一起去考后来上的中学，同学妈妈问我：“你怎么长得有点像女生？”还有一次去闺蜜家，事后才知道她妈妈以为我是男生，以为我们早恋，吓一大跳，可觉得我学习好，就随我们吧。还有一次，在机房上计算机课，我坐在后门口，却不老实，只用一个椅子脚支着地面，忘我地在原地转圈，被管理机房的老师从后狠狠打了一记脑袋，回头看到他的表情就明白，哦，把我当成男生了。

我还记得中学时第一次看鬼故事被吓得哇哇大叫，正好宿舍楼熄灯，瞬间陷入黑暗，我冲上去抱住室友，结果整个寝室陷入尖叫。老师在外面敲门，越敲我们喊得越响，活活把她逼走。

前几年我总为时间困扰，曾经如数家珍的格言，什么寸金难买寸光阴，什么时间一去不复返，好像才明白它们的意思。单向的时间真的残忍，你绝没有机会再回去看一眼曾经的自己。那些久远的过去甚至都算不上是你吧。

朋友说，很多痛苦都是源自我们太过关注自我。我常常一遍遍回想自己经历过的时光，就像我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回看自己写下的文字，试图弄懂些什么。

以及，最近看到的一句话，当人们意识到死亡时才会真正变得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