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诞辰100周年
查看话题 >我看到的是一个人的性格的底色
我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是有底色的。比如忧郁阴沉,又或是乐观豁达。我所看到的汪曾祺老先生,属于后者。
他被很多人誉为“鸡汤大师”,当然是出于对他文字的喜爱。
然而在人生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所记录的文字依然带着一让人忍俊不禁的小花朵,苦楚的画面却暗生着戏谑。摘录几段 李夏恩 在《新京报书评周刊》的记叙:
1、 为了解饿,他们甚至还吃过一种当地称为“豆壳虫”的昆虫。尽管这种虫子“味道略如清水河条米虾。可是我若有虾吃决不吃它。以后我大概即没有虾吃时也不会有吃这玩意的时候了”。
已经饿到吃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内心却还有一份倔强。
2、 在1944年4月25日写给朱奎元的信中,汪曾祺甚至提到了死:“我梦想强烈的爱,强烈的死,因为这正是我不能的,世界上少有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还有一丝气的人,上身穿件灰军装,下面裤子都没有。浑身皮都松了,他不再有一点肉可以让他有‘瘦’的荣幸。他躺在那里,连赶走叮在身上的苍蝇的动作都不能做了。”
不能有“瘦”的荣幸……我
3、 “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把自己糟塌到这种地步。是的,我穷,我口袋里钱少得我要不时摸一摸它,我随时害怕万一摔了一交把人家橱窗打破了怎么办,……但我穷的不止是钱,我失去我的圆光了。我整天蹲在一家老旧的栈房里,感情麻木,思想昏钝,揩揩这个天空吧,抽去电车轨,把这些招牌摘去,叫这些人走路从容些,请一批音乐家来教小贩唱歌,不要让他们直着脖子叫。而浑浊的海水拍过来,拍过来。”
贫穷并没有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而是激发了他的想象力,揩揩天空,抽抽电车轨……
汪曾祺老先生在这些时候的文字,没有愤怒、怨恨,没有让人害怕的歇斯底里的呼喊,只是像一根明明灭灭的蜡烛一样,散发着微光。似乎就要被吹成了一袅青烟,但那火苗实际上一直在闪躲腾挪,与命运抗争。
他的性格底色,兴许来自他有一位童心未泯、多才多艺的父亲。
他回忆父亲用药店里称麝香的小戥子约鸡毛,费尽工巧为他扎了一只蜈蚣风筝。“春服既成,惠风和畅,我父亲这个孩子头带着几个孩子,在碧绿的麦垄间奔跑呼叫,为乐如何?”夏天,这位巧手父亲会掏空小西瓜的瓤,在瓜皮上镂刻出很细致的图案,做成西瓜灯。“西瓜灯里点了蜡烛,撒下一片绿光。父亲鼓捣半天,就为让孩子高兴一晚上。我的童年是很美的”。
他的父亲,又深爱着他,无微不至地爱着他。
他亲自带着年幼的汪曾祺去江阴投考中学,因为居住的客栈里臭虫很多,于是他便点了一支蜡烛,彻夜用烛油滴在臭虫上。“第二天我醒来,看见席子上好多好多蜡烛油点子。我美美地睡了一夜,父亲一夜未睡”。直到他远离家乡,到昆明就读西南联大,他的父亲仍然千里迢迢给他邮寄亲手制作的虾松。甚至汪曾祺十七岁初恋给同学写情书,父亲还在一旁瞎出主意。
一个人的性格底色,是一个人安生立命的基础。童年有童年的样子,该捉虫捉虫、该玩泥巴玩泥巴,天马行空地做一些傻事,还有长辈宽宥着,内心充盈这爱意长大,这样的人是不容易被击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