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听证会全解读：禁赛8年，一点都不冤

关于孙杨事件，发展到目前这个阶段，我已经看了很多文章了。从最开始站孙杨，到后来的事态反转，再到孙母的八卦，再到没有事实的基础上就谈自己的立场、爱国，但唯独，没有一篇是在详细谈听证会本身和事实推理的。即使在知乎上找回答，很多也是在零星地吐槽。 今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居然将孙杨的这场长达8小时的听证会给看完了，我发现，这场听证会才是孙杨整个事件当中的重中之重，而且相当之精彩。然而我们很多人因为没有时间来看这场听证会就急于发表言论，导致本来是个讲证据和事实的事件，最后变成了一个站立场的骂战，所以今天我想详细地来讲讲这场听证会。 在听这场听证会之前，我心里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在没有监控视频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当事人的一面之词就能判断孰对孰错，最后作出禁赛8年的处罚呢？这个过程是否公平公正？ 听完以后，这场听证会都作出了回答。可以说，整场听证会程序非常公平，逻辑相当严谨，主审官、仲裁员、国际泳联问的问题拳拳到肉，同时不失礼貌，倒是孙杨一行人的表现，就像演一场小品一样，好几次把我给笑喷了。 不仅仅是我，而且翻译视频的人、在场听证的人也经常哄堂大笑，全场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与其说这是一场听证会，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活生生的闹剧。 我为什么用“闹剧”一词呢？在这场听证会上，孙杨总共犯下了四个错误。 第一叫答非所问。全程法庭上提出至少一半的问题，孙杨都没有进行正面回答，如同鸡同鸭讲，同时还带着指桑骂槐。我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问题我用黑字加粗标记，重要的段落我会用红字标记）：

问：血检官拍照的行为，让你开始质疑她的资质，进一步开始质疑包括主检官在内其他人员的资质，是这样的吗？

其实这种问题很简单，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而且孙杨在前面已经阐述了抗检的原因，问问题的人怕他听不明白，又将孙杨的话再浓缩一遍，结果，孙杨不仅仅不回答问题，反而质问：

其实这个事情应该由主检官来掌握，因为当有人开始拍摄的时候，主检官应该阻止。我们有些接力的项目，如果在血检的时候，主检官发现有人拍照，那么如何能相信他们继续进行检测？ 下面的问题就显得更加装疯卖傻了，仲裁员菲利普·桑迪问：

你在赛外给IDTM（国际泳联委托在中国做反兴奋剂检测的公司）提供血样时，有多少次巴医生（这里指的巴震，孙杨的队医）在场？ 答：我从小到大检测无数次，我只想确定我的血样能交给正规机构，如果你问我多少次我不记得。可能超过几百万次。（全场哄笑） 没有办法，仲裁员只好再次换个角度提问：但那不是我的问题，我想问你在赛外给血样时，巴医生在场频率是经常、有时、还是从不在？

答：有时候。 问：大概是怎样的一个频率？（注意，仲裁员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绕到最开始的问题上来了） 答：这个我不确定，但是有时在有时不在。 问：我还想再问一下，他是比较经常在，还是偶尔在？ 答：这个我也不是很记得，他有时在我身边、有时不在，他有自己的孩子、老婆……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绕来绕去，我作为一名旁观者看得都快急死了。其中还有装作听不明白、事实上也听不明白的时候，使得原本一个很简单的庭审拖得很长。 为什么会这样回答问题？我推断的核心原因就是：法庭需要的是更多的线索，而孙杨不断地利用每个机会在斥责别人的“错误”，他希望加强主审官的印象：错误都是别人在犯的，而我是清白的。 但事与愿违，仲裁员清醒得很，孙杨自以为别人会跳到自己的坑里去，最后还是被别人带坑里了，后面我会详细讲解。 错误二：善于甩锅。我举个例子，在听证会一开始，就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问：在你的职业生涯中，因禁药问题，一共只被禁赛三个月，可以请你描述一下那件事吗？ 答：这个事情是这样的，长期从事游泳训练，训练非常的多，有200、400、800、1500米，所以我的心脏负荷很大，多次感觉赛后不舒服。所以在当时医生的指导下服用了药物，是医护人员的失误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问：请你描述你是怎样犯下了错误吃了禁药？

答：因为中国泳联当时技术上的失误，导致的事件发生，并不是故意去触碰这些药物的。 这个锅，可以说把前科甩得干干净净，还打了帮助他的队友的脸，甩锅的情况下面我还将提到，通常他是几个操作同时进行的。

第三个严重错误叫当庭翻供，在听证会之前，孙杨一行人就做了笔录，但是在听证会上，又好多次打自己的嘴巴，自己推翻自己先前的说法。这里面同时包含甩锅等骚操作，比如：

问：之后在28段（指着之前的笔录文件），之后，你也说了坚持留下血样对吧？ 答：我从来没说过要坚持，我的意见都是根据我的专业团队和医生提出的。（注意，这里同时还自带甩锅操作）如果对方能拿出证明和证件，他们能带走血样。但是他们并不能拿出证件，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等，可以等你拿证件来给我看，你们有权这样做，但是主检官说没必要。我很奇怪，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为什么他要拒绝我？ 问：在30段当中，你说你随便拿起一瓶血样交给了保安？ 再次翻供：不对，首先不是我拿出的，是血检官从盒子里拿出来试图打开它，他还试图从底部打开试管，是血检官将管子给了我们。

问：你英语翻译当中说：你当时坚持要留下血样，但是当你回答问题的时候，你又说你没有坚持，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是你做的决定，还是接下来你说的巴震医生告诉你的？ 这一下孙杨开始装作听不清楚，反问：哪个排先生？ 没办法，仲裁员菲利普·桑迪只好再极富耐心地将问题说一遍。 这时孙杨又甩锅了：不是我坚持，是巴震。因为巴医生和他的老师有多年的经验，我作为一名运动员，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我向领导和医生询问，并听取他们的意见。 这时最打脸的来了，提问人换成了国际泳联方，问：你在2018年10月声明中第30段中说，自己随手拿起了一个瓶子，但是你后来又在第8段中说：巴震随便拿起了一个瓶子。同事告诉我，这两份声明的中文版本也不一样，所以到底是谁拿起了样本？ 孙杨居然又将自己前两次的供词全部推翻，说出了第三个版本：“我们没有人主动拿起瓶子，是血检官自己拿出试管，试图打开……”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太天真了！最最打脸的是，后来仲裁员在问巴震同样问题的时候，巴震又承认了是自己打开的瓶子。

两个人，前后证词改变三次，而且最后一次还互相不一样，这种打脸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 又问孙杨：我的问题是，你改变了你的供词：第一个说你自己拿起了瓶子，后来又说巴震，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改变？ 孙杨：我们任何人没有改变供词，自始至终是血检官从箱子里拿出瓶子交给我们。

问：你是否改变你的证词，是因为让你的医生承担更多的责任？ 答：我们今天在这里举行公开听证会的目的，就是我没有任何隐藏，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大家。（注意，这里又是一波答非所问的骚操作）

然后仲裁员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为什么你要改变你的证词？从你拿起了瓶子，改成了巴震拿起了瓶子？ 又是答非所问：我们所有的证据都是非常可靠。相反是主检官和血检官在观看了我们提供的视频资料之后，在不断地篡改他们的言辞，他到我住的地方就开始说谎。 看到这里我禁不住想说：666，这波操作是真骚啊！三次改供词还声称自己“证据非常可靠”，最后还反咬一口别人说谎，这种骚操作，绝非常人能所为。

第四个叫逻辑错误。如果说孙杨前面犯下的三个错误尚且可以原谅的话，那么接下来犯的错误，便只能用“不可饶恕”来形容，完全暴露了事实真相。 评价孙杨整场听证会的表现，可以用十个字来形容：小聪明不断，大智慧不足。全程孙杨保持着迷之自信的微笑，以为有前面三招：避而不答、甩锅、改证词就能赢得胜利，岂知法庭上几方势力问的问题都是相当具有针对性，每个问题都是一个坑，一环接一环让他层层套进去，最后让孙杨自相矛盾，答案不攻自破。 由于孙杨的整个回答相当绕，而且仲裁官经常围着一个相同的问题问了好几遍，我就精简一下，概括的说明，最开始孙杨反应：因为验血的时候，一名进入他家的检察官“衣着不当”，所以就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看到这里不禁想赞一句：666，仅凭衣着就能看出是坏人，一定是动画片看多了吧？

然后又说：这个主检官我认识，在我2017年就投诉过。我看到了国际泳联的授权信和其他证件。我对英文不是很懂，在上面没有看到我的名字。 后来又改口称：因为主检官携带的血检官没有证件和身份证明。 为了公平起见，我引用原话：因为抽血的血检官不能提供他的证件和身份证明，以证明他是合法的在我的城市进行血液检测。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

这里有个逻辑问题：既然孙杨一开始就怀疑血检官的资质是有问题的，那么就不应该接受血检官的抽血。但是他同意了抽血，却在抽完以后破坏了血样。 为什么会一开始就同意抽血样呢？仲裁员的原发问是：最初是你自愿提供了血液样本？ 孙杨对此的回答缺乏逻辑：那是我在配合。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血检官的资质是没问题的，所以才配合取的血样，但是为什么抽完血后又破坏血样呢？孙杨急中生智，给我们讲了一个生动的故事，看得我哈哈大笑，以下是他的原话： 这次他又携带无证明的助手，并开始进行拍摄，在国际比赛时，是不允许进行拍摄的，但他（指的血检官）说，我是你的粉丝，我是进来看你的，所以我想进来给你拍照。这对我来说我觉得很荒谬，因为这是非常不专业的。

话一说完，整个会场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连孙杨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最后的关键问题就落在了“血检官到底有没有资质进行抽血”这个问题上，根据孙杨反应：之所以作出不能让主检官带走血样的决定，是他向专家和医生询问的结果。 为了让整个事件清晰，更加严谨，最后仲裁员问了孙杨方第五证人、体育法专家裴洋几个关键性的问题，我们能在这里得到答案。裴洋不愧是受过专业法律训练的人，讲话就没有孙杨那么绕了，回答相当清晰明了，我直接将原话附上： 问：在你的报告中，你提到一个问题，如果护士持有有效的职业证书，但是没有给运动员看，这是问题，对不对？ 裴洋：是。 问：这是报告的重点，对不对？ 裴洋：是。 问：所以你提供的个人意见，这是在犯罪，对不对？尽管在任何的中国法律法规、诊断或治疗的常规中，都没有规定，对不对？ 裴洋：是。是没有资质的问题，但不是证书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哪怕你有证书，如果你不展示出来，那意味着你也是不合格的。 问：所以照片也不可以？

裴洋：不可以。 问：你熟悉中国反兴奋剂中心采血时候的要求么？

这时裴洋回答的居然是：NO。

问：所以你是说：如果中国反兴奋剂中心采血的时候没有展示护士原件，那么中国反兴奋剂中心每一次都违法犯罪了？

裴洋：我只是说，可能是犯罪，不一定。

问：你是否意识到这次采血当晚她手机上确实有一张她执业证书的照片？

裴洋：不，我不知道。 问：你是否知道，当晚有没有人要求看她的证书？ 裴洋：我不知道这个情况。 问：所以你给出的意见是：她可能在犯罪，但是你不知道是否有人要求看她的证书？ 裴洋：只是运动员代表让我检查一下护士的资格。 问：但你给的意见是：她可能要进监狱？

裴洋：是的，有可能。 问：但你不知道是否有人看她的证书了？ 裴洋：不知道。 看到这里，我们知道了几个破解案子的关键信息： 1. 身为法律顾问，裴洋既不懂中国反兴奋剂中心采血的法律，也没有要求对方血检官出示任何证件，就认定对方“可能已犯法”。 2. 根据规定，血检官是不需要证书的，只需要主检官带证就可以进行抽血送检。何况血检官的手机里是带有证件照片的。

3. 孙杨可能根本就没要求检查血检官的任何证件，因为裴洋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这个情况”，但孙杨的回答是“我的意见都是根据我的专业团队和医生提出的”，两者互相矛盾。而“没有证件”，可能只是破坏血样的一个借口。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整个抽血的过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相反，孙杨方不仅仅自己说过的话前后牛头不对马嘴，而且同样的事情，不同人之口，说出来的结果也自相矛盾。 正好印证了那句话：当你说一个慌时，就必须说100个慌来圆他。但很可惜，听证会现场，孙杨方不仅仅圆不了100个谎，就连想撒的第一个慌也保不了，整个听证会漏洞百出，一个严肃的庭审，变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 相信看完这场听证会的人就一个感觉：被判8年禁赛，一点都不冤。 文章最后，附上整个听证会的原链接，大家如果有兴趣且有时间可以慢慢翻阅（带字幕翻译，右边可以选择集数）：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93842630?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