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庵巷人家 卷二 谢小青(2)匿名信指点迷津
今天是厂休日。谢小青出去买菜,河虾鲫鱼之类,回来随手就将菜篮子交给了奶奶,自己便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走到楼上,看到母亲还睡得正香,便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正想下楼,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林家的房门开着。以为林伯在,正想把刚刚从菜市场买来的一网兜鲜嫩的水红菱送过去。走过去一看,一个陌生女人正在整理房间。不由得一愣,刚想退出,那女人已经看到了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是你呀,快进来吧。谢小青被她不明就里的熟稔有点弄得莫名其妙,还诧异她怎么会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是她的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和小虎有几分相像,这才让她猛然间恍然大悟,哦,您是小虎的妈妈,竹萍阿姨?
聊了几句,谢小青不由得想起,其实几天前,在厂里就已经看到过她。那天为了电大录取通知书的事,和厂长争吵了几句,就在走出厂长办公室时,跟她打了个照面,却根本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一段如此特殊的缘分。陈竹萍不停地寒暄着,问这问那。还问起自己的奶奶和母亲。谢小青尽可能礼数周全地一一回答,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如果在这儿的是林伯,抛开本来可能会是未来的“公公”这一层关系不说,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在厂里也是多年来一直对自己悉心关照的直接领导,是可以信赖的长辈。但是眼前的这位竹萍阿姨,如果是在厂里遇见,在谢小青的眼里,也就是从上面来的一位大领导。像自己这样的普通工人,能不能跟她说上话,可能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是在这儿,又算是什么呢?也许小虎是能将自己跟她联系起来的唯一纽带,但是这么多年,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见过一面,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当然也就更谈不上了解了,难道还要谢小青去给她一一介绍?这难免会让谢小青有一种“越俎代庖”的荒诞感觉。即便她有这个想法,谢小青也未必有这个心情。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以小人之心来度量,就算她是说话一言九鼎的大领导,恐怕也未必能发发善心,帮自己把那份自己梦寐以求的电大录取通知书,从厂长那儿给弄出来吧?
从小由奶奶一手带大的谢小青,雨庵巷深处的这处深宅大院,就是她的全部世界。不必说了解这个家族曾经有过怎样的秘密,就连自己的父母,除了只知道父亲谢文隽已经不在人世,母亲去了省城,将她带去却又逃了回来,此外几乎一无所知。因为奶奶从来不提,她也从来不敢问。母亲的到来,让她觉得,似乎是通向过去的一扇大门,在她的眼前稍稍打开了一点点缝隙,而以往的二十多年里,这扇门,一直被奶奶关得严严实实,连从门缝里偷偷窥探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在学校里,当平日里最要好的同学也会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父母时,谢小青常常会觉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好像自己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而刚才陈竹萍问起自己母亲时,虽然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却闪过了一丝让她说不清也摸不透的怪异,纵然稍纵即逝,还是被从小就心思纤细的谢小青看在眼里。尽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深处却难免浮想联翩。还在自己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她和小虎的父母都已经劳燕分飞,或者大祸临头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或者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真的难以想象,他们所承受的那些苦难,假如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以她自己柔弱的肩膀,是否也能承受?在这个意义上,也许他们这一代,应该要比他们的父辈要幸运得多。但是,发生在她和小虎之间的那些让人唏嘘无语的莫名的波折与烦恼,是否也是一种宿命与轮回。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纵然岁月无情时光荏苒,父辈埋下的不幸的种子,难道如今又会在他们这一代的身体内再度萌发,重新演绎那些让人似曾相识的悲情故事?
想到这儿,谢小青的内心深处起了些波澜,但她不愿意再想下去。起身与竹萍阿姨告别时,虽然看上去还是一脸的纯真无邪,目光却不再回避。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突然间内心脱胎换骨,一双慧眼赋予她足够的洞察力。不管是时光隧道里已经沉寂多年的如烟往事,还是这个在她看来已经变得扑朔迷离的花花世界,这世界终究还欠她一个真相,不弄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她永远心有不甘。
厂休日,闲着也是闲着。中午睡了一觉,醒来时有些无聊。谢小青想去厂里传达室看看,自己订阅的《收获》和《外国文艺》杂志,不知到了没有?
杂志没收到,却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贴着四分钱的邮票,从邮戳即可看出,是从本镇寄出的。落款也没有地址,只写“内详”。
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只写了两行字。
想要知道你的男朋友是怎么进去的吗?给你个建议,可以去找找他以前的同事,孙一彪。或许会有些线索?孙的住址,和睦新村5幢302室。
下面的落款是:知名不具。
孙一彪是谁,谢小青当然不会不知道。两个月前,林小虎想要带着她去参观孙一彪刚刚装修布置好的新房,却被她婉拒了。谢小青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还不习惯被男朋友带着到处抛头露面。只不过她知道,孙一彪是林小虎在单位里的同事,比他早几年进了农业银行在南云镇的营业部,现在已经当上了信贷主任,而林小虎还是信贷员罢了。就凭着林小虎常常三句话不离孙一彪,留给谢小青的印象,平日里孙一彪对他还是挺照顾的,几乎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份儿上。如果不是林小虎经常挂在嘴边,素昧平生的谢小青又怎么可能对孙一彪这个名字如此耳熟能详呢?
一封匿名信,让谢小青有些真假难辨。知名不具?如此说来,应该还是一个熟人。可是看看信纸上的笔迹,实在是想不起来,跟自己认识的人有关。而且歪歪扭扭的,跟小学生没什么区别,或许是故意写成这样?信,还是不信,也许还真是个问题。
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谢小青拆信的这当口,传达室里的老阿姨正跟别人议论着,也在传达室上班的那个老头,特赦战犯孙家元,听说就在今天要跟电焊工阿裴结婚了,婚礼还没举行,新郎官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儿子还跑去大闹了一场。
正在旁边拆信的谢小青无意之中听到了最后一句,脑子里嗡的一下。拿着信纸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孙家元的儿子,不正是孙一彪吗?
只能说,南云镇真的太小,走在大街上随便一个趔趄,没准儿都能撞到一个熟人?
如果说,刚才的谢小青还在真假难辨犹豫不决,这会儿却拿定了主意。虽然孙家元的失踪和手里的这封匿名信,看上去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在谢小青的直觉中,既然都牵扯到同一个名字,那么是否也会自然而然就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在联系呢?虽然这样的逻辑推理,让谢小青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通。但这个念头却死死地缠住了她,让她欲罢不能。虽然不敢想象,一个姑娘家,冒冒失失就在一个黑漆漆的晚上,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人,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她甚至想到了前不久刚刚看过的一部美国的惊悚恐怖电影《蝙蝠》,一个女侦探小说家和她的女佣人在“橡树庄”所遭遇的惊魂之夜。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豁出去了。
其实哪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一个天生胆小的女孩子,为自己壮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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