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1

住在纽约的人，多半有风雨欲来之感。一方面是仍旧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媒体，一方面是国内平台上不断看到的日益恶化的病情信息。不停地看到，美股又跌了，哪国的文化部长和陆军参谋又确诊了。形势已经如此严峻，可望望窗外，仍旧风平浪静，不由心生割裂之感。

今天第一次用Zoom上了网课，是卡夫卡老师的精神分析。他在第一节课时宣称，因为使用E-mail让他焦虑，因此他宁死也不会用，结果这场疫情令他不得不给每个人发邮件，告诉大家怎么用网课软件。一想到他面对邮件界面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就忍俊不禁。我提前进了页面，卡夫卡教授温和地对我打招呼，跟我聊天，背景是他的办公室。他挨个给我们介绍：这是我在荷兰买的沙发，这是漂亮的日本纸灯，在这里那里，我坐着听我的病人讲述......

用Zoom上课是很新奇的体验。有一哥们儿赤膊着上身就打开了摄像头，在电脑屏幕前大方地展示起自己的胴体，委实叫我感叹，这是多么不拘小节。另一个女生的麦克风里则持续传出：“本次航班不能按时办理乘机手续......请旅客们拿好行李......”大家都惊呆了。原来她正在机场！

下课后，我想趁着疫情还没有彻底爆发，再最后出门购物一次。这些天我不断提及“最后”，又屡屡打破自己的诺言，皆因我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囤够了没。我去买了几个梨，因为它有清肺化痰的功效，又买了一打鸡蛋。我穿少了，街上的风有些微冷。依旧无人戴口罩。我去Walgreen买洗发水和漱口水，收银的人一直盯着我看。

从下午到晚上，许是开窗时受了凉，我有些头疼脑热。我先后吃了一片阿司匹林和一片散利痛，仍然没有缓解，又冲了一包之前在HK万宁必理痛冲剂。我这几天一直吃得很少，煎了三文鱼当午餐，没吃主食，竟也不觉得饿。我爬起来，拿了片全麦面包，抹上cream cheese，堆上金枪鱼和胡椒，当做迟来的晚饭。我发觉自己食欲还不错，这是个好的讯号。我应该只是轻微着凉而已。

下午看到NYU法学院有一例教员确诊，那里正是我每周打工的地方。但我只是坐前台，和人没什么接触。再想别的，也是无用——反正没有药，只能自己扛。再说不管什么事情，倘若真发生了，就发生吧。我目前为止对自己有信心。打开推特看到了汤姆·汉克斯确诊的消息，走到客厅告诉室友，他们都惊呆了。我想，美国人这下该醒了吧！这个病毒，真是谁也不放过。

我想想还有什么好消息——今天收到了之前在Ebay买的洗手液，12刀两瓶，我觉得还挺划算；还收到了爸妈从中国寄来的口罩，卷在羊毛衫里，拆开的那一刻，有些眼眶发热。晚上我削了一个新买的梨，用小刀一下下刮了皮，咬一口，硬邦邦的。我突然好想念故乡水汪汪的鸭梨，咬下去微沙的食感......以前我想吃，妈妈就削好了摆在我桌上。

打完这篇日记，我就准备去睡觉了。室友两天没回来，羽绒服挂在椅背上，这一定意味着她已经回到了温暖如春的佛罗里达。我可以安享清静了。总有人说留学生多么不易，我是赞同的，可我想拥抱这一切。做不到不哭，那就含泪奔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虽然俗套，但我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