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一个色香味俱全的名字和她的往日时光
“你们上学都是骑马吧?平时住在蒙古包里?”

在经过一段熟识之后,大学的室友终于憋不住问出了这两个问题。初次听到的时候,我还认真的解释一下,随着年纪变大,遇到的人越多,听到这个问题的次数越多,答案也就变得鬼魅的笑容加上百分之百的肯定,甚至不等人问出,就可以说出他们的疑惑,没错,我们内蒙古都是住在蒙古包里,平时骑马的。不光骑马,我们还熬鹰呢。

这个情况,相信不仅是我,在祖国的大部分少数民族地区,内蒙、新疆、青海、西藏的朋友初到中原,一定会遭遇到的灵魂三问:你们平时吃什么?你们住在哪儿?你们骑马出行么?

内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神秘的想象国度,在西藏朝圣的热潮下,反而让内蒙显得更加孤冷。还好的是,蒙古族人那能歌善舞的天性,让更多人通过歌声认识到了内蒙。

《鸿雁》中,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呼伦贝尔大草原》里,我的心爱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草原茫茫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再加上腾格尔老师魔性歌声的加持——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内蒙的草原,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想象,更是一种声音,一种在人们大脑中的音符信号反应。
但如果生活在内蒙,耳边不仅仅有呼麦、长调和马头琴这些翱翔在天上的声音,还有些许抑郁的灰暗小调,《往日时光》唱到的“海拉尔多雪的冬天,传来三套车的歌唱”,由于地缘的关系,俄罗斯的文化在与其接壤的内蒙、黑龙江渗透的极为广泛,除了满洲里国门前的套娃广场,还有哈尔滨的中央大街圣索非亚教堂。当俄罗斯的阴郁和蒙古族的豪放碰撞的时候,当地人的生活中充满了丰富而具有戏剧性的声音。

相比内蒙古,传说中一对男女化身为呼伦湖和贝尔湖守护的草原——呼伦贝尔则更具有一种浪漫色彩和具体的形象感。那里似乎只有两种颜色,夏日里的草原,将蓝天、白云甚至羔羊都融化在绿色中。而冬日零下四十多度的温度,把一切净化为白色,包括人的每一次呼吸,和眼眸上凝结的冰霜。

除了声音和颜色,呼伦贝尔更加明显的是味道。脚踩在鲜草上的清馨,路过羊群时的腥臊,雪后呼入肺部那种凌冽,早上灶台翻滚的奶茶香,路过帐房传出来的被浓烈的韭菜花包裹的微膻,滋滋油响爆出鲜嫩肉质的炙香,偶尔还有拖拉机驶过那呛人的机械味道。虽然呼伦贝尔没有藏区的地势起伏和神山圣水,但她被天地包裹着的色香味,足以让人迷醉。更不用说草原夜空里的星河以及与兴安岭接壤处的那些奇景。
如果说环境,只是人对自然的一种浅层次的体验,那么食物,就是对一个地方最深的感受。除了牧区的奶茶和各种牛羊肉制法,呼伦贝尔还吸收了东北地区的杀猪菜和俄罗斯的粗放西餐。结合这片丰饶的土地上生长的食材,让呼伦贝尔的美食有一种原始的野性和独特珍馐的惊奇。以傻闻名全国的狍子,是再普通不过的肉类,略柴微膻的口感,让狍子肉更适合整块的烧烤。热腾腾的杀猪菜里,皮糙肉厚的野猪代替了家猪的细腻,却有着更加原始的肉香。兴安岭上的蘑菇配上长着漂亮羽毛会飞的野鸡,淡化了家鸡的肉味,体验到的是一种纯粹的山珍。湖里多刺的白鱼,让人们只能选择一个方法去烹饪,就是把它们炸到金黄酥脆,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当然,有了这些美味,怎么会少了酒?秉承了蒙古族彪悍酒风的呼伦贝尔,目的并不是把你喝倒,而是要喝好。什么是喝好?就是喝到你的羞涩被碾碎撒到草原上喂羊。从一上桌的领导下属、同志朋友,变成叔叔大爷兄弟姐妹;从羞赧地提一杯酒,到扯着旁边的大哥一起围着篝火跳舞;从正襟危坐,到袒胸露背;从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到给我倒上,再来一瓶;从知道对方是谁,到忘了自己是谁。
呼伦贝尔的酒,不是场,也不是局,酒就是天性,酒是聊天的佐料,是唱歌的润喉,是跳舞的助燃。饭店的红火程度,并不是看有多少桌,而是要看有多少客人在唱歌跳舞,内蒙人喝的不是酒,而是,真正的生活。
虽然生活追随着时代的脚步不停的流转,牧民不用到处游荡,牛羊也走向了工业化的生产,草原上树立起一座座现代化的大厦,但真实生活中的主角,并没有跳脱出千百年来的习惯,依然大口喝着酒,大口嚼着肉。

还记得儿时生活的区域被一条大河横穿,人们就习惯性的把两边称为河东与河西。那时候家住在河西,而上学在河东。每天不变的穿梭在横跨河西河东的一座大桥上,那时候觉得这个地方好大,坐着母亲的自行车或父亲的摩托车,把脸埋起来,不让刀子般的风割到,一路仿佛要很久才到,那时候的时间很长。
1998年,那座石桥被洪水冲垮,之后重建,再回去走此前熟悉的路,觉得路还没开始,就到了尽头,现在时间很短。如今我坐在距离近两千公里之外的地方,望着秋日里清朗的蓝天,想起投影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那些云彩,或许这叫做往日的时光、叫做回忆,更可以叫做每一个自己组成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