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20岁

这是我的20岁，还有一天加上十七个小时五十五分钟，我就开始21岁了。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不说浑浑噩噩，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的十八岁，是我最懊恼的十八岁，接二连三的失去，就连最舍不得的妈妈也不见了，甚至最后一面也不见了。

我懊悔我的爱意没有太早表达，我懊悔没有留下足够的回忆。爷爷过世是因为骨癌加上股骨折等并发症，很疼，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总爱买糖给我吃，也爱给我们零花钱，他说，只要我在一天，你的零花钱就不会少。他走之前的几个礼拜，我去看他，看见了柜台上的钱，我说：哇，你又赚了那么多钱啊！他说：是啊！呐，你要多少就拿走吧。我没动，推辞了一番，就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非常喜欢吃泡椒凤爪，以前的爷爷非常自律，生活起居是军人的作息，五分钟解决吃饭，三分钟解决洗澡，但生病之后的他，就像小孩子一样哄着我们这帮小孩子。

他选择在2017年的除夕前两天离开，让我们带着悲伤和笑度过新年。我看见爸爸在偷偷抹眼泪，打电话通知亲朋，他承受了一个人的死亡。大概爷爷一样我们快乐吧，所以那一年，我们没有太大的苦痛在死亡上。

2018年，过了十八岁，高考之后的感觉并不理想，录到了一个让我反悔的学校，因为时间错乱，我没有记清楚奶奶的过世。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就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关系，她总觉得我很懒，我确实很懒，但她又会因为我住校的原因对我很好，仅限于回家后的头两天。她很小气，小气到不愿意给你一分钱，大概因为受过太多贫穷撒的气吧。我挺讨厌她的，因为她总说我妈妈的坏话，也总说爷爷的不好，还会有些重男轻女。我后悔，后悔在她过世的前几天还和她对骂，说她不知道我爷爷的死是因为什么，说她这样那样……她总说我爸爸虐待她，说没有肉吃，大概这是疼出幻觉了，所以妈妈让我喂她吃饭，撕碎的乌鸡肉塞进她的嘴里，伴随着喉咙里的痰上下，看了也难受。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是为了听我说：我考上大学了，很快就要去读书了，你安心走吧。我一直厌恶她的刀子嘴，但也佩服她的人生。

后来的我，从邻居大娘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你奶奶为什么抽烟吗？”

“为什么？”

“因为穷，因为病。”

“这两者的关系是什么？”

她说“因为太穷了，没有钱治病，就只能抽烟，这样能麻痹自己，你以为她想抽烟吗？都是因为太疼了。”

她是个极其怕疼的人，当我爸爸碰到她的时候，她总哎哟哎哟地叫唤，可我不能体会她的痛，至少现在不能。这个和爷爷截然相反性格的女人走了，带着对我的期待走了。

在她死后的两个月，我到学校的一个半月后，我的妈妈也走了，许是我经历了先前的离别，竟没有冲动飞回家去。我猜测她的死亡是因为过劳死，和我外公的死亡一样，脑血管破裂。她之前总会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也别做，让我做，累死我了，让你爸给你换一个凶凶的后妈”，可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真的走了，毫无预兆。

我预知过家里会发生事情，可没想到会这样。最后一通电话是死前的一个星期，在这之后没有任何一条信息。平静。年姑给我来电话的时候，我在小剧场看电影，放的是《熔炉》，电影开始前的五分钟电话打进来了，我本来可以忍住的，因为她说了一句“你记住了，以后没有妈了”。我突然觉得很心痛，就哭了起来，前座的男生回头看了我一眼，大概在想，这个女的哭的好大声吧。我顺着《熔炉》的悲伤哭了出来，哭了两个小时和再后来的两个小时。

那个我能什么都说什么都埋怨的妈妈不在了，你不要想她，爸爸也很伤心，所以不要让他难过，即使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知道她过世的消息是在10月19号，17号她离开，没人敢和我说。爸爸本来打算等我寒假回家再发现不对劲的，可那样，估计我会更难过吧，电话打不通，消息没回应的时候我就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可偏偏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实话。我接受，一切一切我都接受。

2020年3月13号，在这失去你的五百多天里，我梦见过你两次，想你无数次，需要你无数次，希望你回来无数次。我想要一个说话的人，除了你以外，谁都说不了的那种。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我的21岁要来了，希望继续在没有你们的日子里好好生活，不负念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