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英里外
庚子鼠年三月十一日
我曾以为我是在远处的。
学校坐落在美国东海岸的一个小镇上,离武汉的直线距离超过了七千英里。这里和所有的小镇一样,没有多旖旎的风光,倒也勉强称得上岁月安好。
我曾以为这场瘟疫也是在远处的。
西海岸的华盛顿州一号病人离东海岸很远,繁华如纽约,也看似没有一起病例。为了维持岁月安好的假象,身边也没有人真的愿意去想最坏的可能性。
可不断攀升的数字,离小镇越来越近的病例,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无一幸免这个概念。说不恐惧是假的,我第一次见证了很多平时举重若轻临危不乱的人脸上的仓皇。当然也有心大的依然去加州度假的,也算是把“carpe diem”这个概念给彻底贯彻落实了。我无言,不是无语,只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没有态度的那种无言。
庚子鼠年三月十二日
贪生的我躲在宿舍里,第一次直视生命的无数种可能,第一次迫切地想留下一些痕迹,所以在七千英里外的小镇上继续写下了这些。
随大流屯粮的路上发现商店的厕所纸居然比食物断货得更浮夸,突然觉得没有兵也没有马的小镇突然间兵荒马乱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屁股决定脑袋?
庚子鼠年三月十三日
还有七十天整毕业。可突然学校就关了,突然就准备回家了。突然就想念家这个带着莫名缱绻和温暖的词了,我平时是不想的。
可这个带给我无数悲欢的小镇,也从某种程度上算是我过去四年的家吧。没想到俗套的“还没来得及好好再见就要离别”的故事居然会这么快发生在我身上。倒没觉得伤感,更多的是麻木。也许这段痛苦又有些许荒诞经历很多年后也只是一些人轻描淡写的谈资。只觉得悲哀。
朋友圈里在国外的人们纷纷杂杂地宣布跑路,我也突然无聊地好奇每个人背后的故事,好奇他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奇他们到底怕不怕,到底有多怕生老病死。
可突然好像又想明白了,可能人怕的并不是生老病死,而是生离死别。
人生如逆旅吗?
我不知道。
但人生如逆旅的上阙写的是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
十二点了。
—— 庚子鼠年三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