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reat Fire
前言:
刚和M在一起的时候,约定每年到了纪念日给对方写一封信/电邮。转眼已经快到第五年了。周末坐在阳台上整理邮箱,想到可以把过去写的一些东西备份在这里。
今天这封电邮写于二〇一九年四月。
Dear M,
敲下几个字就想起最近在看的书信集《Dear Theo》。这本书出现在我的书单里,是因为梵高的quote在社交网络非常流行(笑),但短短几句就总能击中我最深的痛苦和自我怀疑,无论当时正在漫不经心地刷着什么信息流。刚刚翻到了以前很受打动的一段话的英文版(当然和网传译文完全不同):
Someone has a great fire in his soul and nobody ever comes to warm themselves at it, and passers-by see nothing but a little smoke at the top of the chimney and then go on their way. So now what are we to do, keep this fire alive inside, have salt in ourselves, wait patiently, but with how much impatience, await the hour, I say, when whoever wants to, will come and sit down there, will stay there, for all I know?
我常常庆幸自己在很多孤独的时光里keep this fire alive, 没有放弃思考、反省和感受。直到你走过来,在Odeonplatz的地铁站问我:诶,你在看什么书?哈,许知远啊。
那个瞬间,微微泛红的炭堆上突然蹿起一道火苗,几颗火星被抛到空中。
那之后的三年对我来说是跨度非常大的三年:从对家庭抱有强烈愧疚感并迫切希望“改变命运”的学生,到能够自给自足、经济独立的社会个体;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到”依法纳税、我最光荣“;从完全无法处理与陌生人聊天的尴尬场面以至于反感上班,到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并慢慢学会与不熟悉的人交谈;从试图通过消费和物质定义自我而不得,到试图通过竞争证明自己,再到真正思考活着为了什么(可能永远也没有答案)……作为一个敏感的理想主义者,生活并不容易,但和M一起,就很难陷入从前自我怀疑、否定到现实也越来越糟的正循环。唯一的副作用可能是过去三年我很少写作,因为白天郁结的东西到傍晚和你交谈之后都及时地消散了,并酝酿不出什么纸上的想法。
因为M的肯定,我能更坦然地面对真实的自我,同时也不因刻意的反叛而使自己的动作变形。在最近几次旅行中我反反复复地想,我们终其一生大概是要回答一个“我是谁”的问题。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可以放弃感受和思考,不可以因为众人如何我就也如何,约定俗成是怎样那我也怎样。和你一起在Aletsch周围的山里徒(pān)步(yán)觉得自己随时可能送命(误),在巴黎街头暴走谈论建筑与艺术,在里昂的市集里感受新鲜生蚝在唇齿间留下的海水的咸味,参观完柯布西耶莱芒湖边的villa le lac以后一起查资料了解建筑史,抑或是与Pierre和Nicole进行简单的餐桌上的交谈,都让我有强烈的活着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与整个世界在对话,每天有一小部分旧的自我和衰老的细胞一起被新生的东西取代了。
嗯,这大概是,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会给出的答案。
说来有点唯心主义(笑),我最近越来越倾向认为,很多事是因为相信存在才真的会存在(又是一个正反馈)。例如The Good Wife里经营状况堪忧时候的律所,如果所有人相信公司已是一艘破船就跳槽去竞争对手那里,那律所也就真的不会渡过难关;例如房地产泡沫,如果大家都相信房价会上涨继续投钱,那房价也就真的会涨,泡泡也就越吹越大;还有自己擅长的学科和擅长的事,可能会因为觉得自己不行(对我来说是任何需要协调能力的事情,如骑车、游泳和开车)可能就真的不行,而觉得自己能做就真的做成了(比如M去EPFL读博,和我去年November delivery的系统debug)。
所以我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们新的一年还是不会吵架然后会一起经历很多成长很多,会帮助和支持彼此找到热爱的东西然后投入进去。
爱你呀M。
J
二〇一九年四月,于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