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女尸〉
山村美紗某作第一篇
1.
「也许大学毕业后,通过上级考试吧!」森刑警有点羡嫉地说。
「就算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通过上级考试成为副警部好了,之后进警察大学读一年,派到乡下受训半年,再回到警察厅做半年,升为警部。然后再去其他府县做一两年,回到东京不就升级当警视了么?」
「如果她走最短的快捷方式,二十六岁就可以当警视了。了不起!今年二十九,表示她还有两三年的实地搜查经验哪!」
三十分钟后,课长把东大法学部毕业的江夏冬子介绍给搜查一课的全体职员认识。
大家一见那位在课长陪伴下进来的女性,脸上不恋而同的出现哗然神情。
江夏冬子有一双大大的翦水黑瞳,身段窈窕,美若爱情小说故事中的女主角。
「靓女!」有人半开玩笑地喊。
「太年轻了,靠不住!」桥口不服气地扭过脸去。这也难怪,他和其他同事不同,由于他被授命在接下去的一年中,担任这位验尸官的随从。
所谓验尸官的随从,即当验尸官在验尸时,他要站在旁边记录验尸官所说的一切,包括替尸体脱衣服等等,等于助理的角色。自己的位子也安排在验尸官邻座,形成俗谓的「老板与伙计」的关系。
桥口正值三十而立的盛年,起码是个精干的主任刑警,却被命令在一名经验浅簿的二十九岁女人手下工作,当然觉得不好受。
江夏冬子走到桥口旁边的位子坐下,笑盈盈地说:
「请多多指教。关于办案方面、尸体方面的事,我还不太清楚,请赐教!」
既然不太清楚,干嘛自愿跑来这里?桥口把要说的话吞下去,默默地低头致敬。
验尸官又称「检视官」,正式名称是「刑事调查官」,乃是京都府警从一九六零年一月九日开始的职称。
遇到发现横死或怀疑死法不自然的情形下,这位验尸官必须亲到现场验尸,并且判断是自杀、他杀、病死或意外死亡,属于相当重要的职务。
假使从起初就知道是谋杀案,验尸官也要跟着巡逻车和鉴识课一起出动,先从尸体的外表调查死因,然后才送去解剖。一般人以为这是鉴识课做的事,实际上,鉴识课主要是趁验尸官调查之际,负责取下周围的指纹或拍照等类的化学调查工作。
前任验尸官是五十岁的大森刑警,外号「鉴识神探」,历任警署的刑警、副警部而至精干警部,从第一线的搜查一课脱颖而出,再经鉴识课的第二把交椅,最终被任命为验尸官,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这回接任的女验尸官,无论怎么看都是缺麦现场经验、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而已。
然而,就在她上任的第二天,马上发生命案。
2
「发生嫌疑案。地点是伏见区桃山正宗五十八号。请求出动!」
接悉府警总部指令室发出上述通知的,乃是刚巧坐在电话附近的桥口主任刑警。
桥口一边集中精神确认事件发生地点,一边飞快的瞥一瞥女警视。正好她也望向他这边。二人视线相遇时,竟然对他嫣然一笑。桥口心里不悦地咂咂嘴。假如她是他的情人,也许那是一个美的笑靥。可是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啊!她应该从自己的神色看出有事件发生,居然没有立刻站起来,真是……
换作以前的验尸官,通常亲自接听电话。即使不是他接的,也会竖起耳朵观颜察色,看看是不是案件。一旦感觉是案件,就在对方放下话筒以前站起来,走过来问:
「命案吗?」
肯定之后也不噜苏,马上拿起西装外套冲出去。命案地点在车子发动之后才问,绝不浪费一分钟时间。而且通常都比其他巡逻者或鉴识课的人先到现场一步……
桥口放下话筒,喊一句:
「命案。」
「哦?真的?在哪儿?」女警视娇滴滴地说。
「伏见警署管区内。请快点上车!」
桥口一边跑一边喊,然后奔下楼梯,坐进车庭里的房车型巡逻车,通常验尸官应该同时来到,这里一开车,验尸官就要伸手出窗外,把车顶上的红灯开掣。
今天为了等她,桥口亲自亮着红色的警灯。
她终于姗姗来迟。车子开动的时候,大部分的巡逻车已经离去了。
从指令室发出的第一次通报,绝对不把命案称作命案,而叫嫌疑案。不过,若是病死和意外死亡的情形,不会出动那么多警车。如此劳师动众,肯定是课杀案居多。
桥口他们的车抵达伏见桃山的现场时,已经有五部标准巡逻车、五部房车型巡逻车、六部特别机动搜查队、鉴识课和管区警署的车子停在房子的四周。先到的警官在四面挂满黑黄相间的尼龙胶带,垂下「闲人免进」的告示牌。
桥口苦笑着望望女验尸官。她很好奇地巡望四周。
现场是一间读书室,在一幢独立式房子的隔离建筑里。死者是一名中学三年女火弓竹水 的女学生,侧身倒在地上,脸上罩着塑料袋,附近弥漫着一股强烈稀释剂的味道。
难道是稀释剂中毒,并非什么谋杀案?
桥口禁不住巡望站在四周的搜查员的脸。
「死者的父亲打电话报警时,是说『独生女在隔离的读书室被杀』,所以警方当谋杀案处理。不过,看来多半是稀释剂中毒吧!」
搜查一课抢劫组的中川警部这么告诉桥口。
鉴识课的镁光灯不停地闪着。刑警们正在拍摄一踏入命案现场就拍的所谓「一发照片」。
少女的身边滴落一个装稀释剂的瓶子,透过那个蒙头署着的透明垃圾袋,可以见到她的眼瞳被稀释剂刺激得通红一片。
「是自杀还是意外?」管区内的刑警悄悄私语。
女验尸官慢条斯理地坐在尸体旁边,开始验尸。
桥口握好笔,准备做笔记。
「尸体的姿势是右侧卧……服装没有凌乱。身高一点五五米……普通体型……」江夏验尸官清晰的女装在回响。
验尸先从外观做起。从死者的衣着、死去时的姿势、服装的模样,以及嘴巴有无出血或出现尸斑等等情形检查一遍,然后脱去衣服,用眼睛去进一步调查,顺序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少女的尸体上,并没有出现因氰酸物中毒而死或冻死时呈现的鲜红色尸斑,脖子上也没有因绞杀而有的黑蓝色索沟。
不过,江夏验尸官还在仔细地检查。
外观检查完毕后,少女的白色蕾丝衬衫被脱下,露出柔软晶莹的乳房。正如一般女学生一样,身体大致都晒黑了,只有戴胸罩的部分特别洁白,显得奇异地生动。听说不是谋杀案的刑警们闲得无聊,好奇地引颈张望。
江夏验尸官突然歪歪头,吩咐桥口将死者的裙子和内裤脱下来。
今天的桥口主任刑警有点心情不佳,故意很粗鲁的脱光死者的内裤。他是看到跟受害者一样同是女性的验尸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心中有气。
验尸官很仔细地检查过死者的下半身后,冷静地说:
「没有施暴的痕迹。」
桥口写下「没有施暴痕迹」的记录后,正想放下笔头时,验尸官的声音又响起:
「加上一句:好像有了身孕。」
「吓?为什么?」
「看看她的乳尖就晓得了。而且妊娠线颇深,大概有三四个月了。」
负责搜查的中川警部听了这些话,走到死者的母亲身边。
「令千金好像怀孕了,有没有什么头绪?」
「不可能……」母亲警叫:「绝对不会的。她才十五岁,而且从来没有外宿过……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只会念书的啊!」
「有没有朋友来找过她?」
「有。可是都是女孩子。她正面临高中考试,说有时想跟同学一起念书,又不愿意外出,所以在她念中二那年盖了读书室,叫同学到家来一起切磋用功的。」
「会不会在夜里念书时遭人侵犯?」中川警部站在做母亲的立场尝试作此让步。
「不会的。这孩子为人处事谨慎,念书时一定从里面上锁。即使是我们,也得先用外面的对讲机说明来意,她才肯开门。」
「那么,这里的钥匙全都由令千金保管?」
「是的。共有两支,由她本人带着。」
「过去令千金有没有吸毒经验?请说实话。」
「绝对没有。所以我们才报警说她是被杀的。」
「发现尸体时,门是开着的吗?」
「不,完全关闭。今天是期终考试的第二天,我发现她一直没起床,使用对讲机又不见回复,觉得奇怪。是她父亲打破玻璃窗进去的。」
「钥匙怎么样?」
「就摆在那张书桌的抽屉里……」死者母亲所指的抽屉拉开一条缝,两支钥匙重迭着摆在里面。
「令千金死在密封的房间里,钥匙这样摆着,为何你们说是谋杀?难道你们不认为令千金是因承受不住怀孕之苦,为了解决苦恼而企图自杀,结果吸稀释剂而意外身亡吗?」
「我不晓得房间怎么会关闭,总之,我女儿是被人谋杀的。谁说她有了身孕?」少女的母亲跟随刑警的视线,得悉是那名年轻女验尸官所说之后,用愤恨的眼光瞪着她。
女验尸官怜恤地望着她说:「是否怀孕很快就可分晓。假如我错了,到时一定好好谢罪。」
「你说到时……是不是要解剖?不行,你们不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不可以解剖!」父亲也走过来说。
「可是你们报警说是谋杀呀!若是谋杀的话就要解剖,否则就找不到凶手了!」中川警部说。
「那就不是谋杀。说我女儿是吸毒而死都可以,总之不能在她身上割一块肉!」母亲望着女儿死去的脸孔,精神进入半狂乱状态。
江夏看到她的样子,安静地说:
「令千金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死亡,很明显是被谋杀。她是被人勒死的!」
「吓?绞杀?」这次轮到桥口大吃一惊。因为死者的喉部并没有出现绞杀时特有的黑蓝色索沟。看来这位没有经验的验尸官有麻烦了。信口开河!脖子没有出现勒死的索痕哪会是绞杀!这点连外行人都知道吧!
果然,死者的父亲疾言厉色地说:
「你不能为了解剖而随便胡诌是谋杀!她的脖子上不是没有任何痕迹吗?我们即使是外行人,多多少少也知道绞杀的情形,脖子上一定会有痕迹出现的。」
「不,真的是绞杀。你看,喉咙上面不是有点小点吗?这是绞杀时留下的瘀血点。」
「不是稀释剂中毒?」桥口不得不向女验尸官如此低语。他怕她再坚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江夏看样子很有自信。
「若是用丝棉或人手绞杀的情形,就会这样张开拇指和食指。慢慢的用力勒死对方,脖子上自然不留痕迹。我想这是那种情形。假如不信的话,不妨放置三个小时,即死后八小时左右,脖子上必然会出现所谓的黑蓝色索沟。我在东京时遇过同样的案件。如果想早些知道结果,不妨把她送入大学的冷冻库,那就不必三个小时,在四十分钟之后脖子上的索沟一定出现,这叫血液的就下作用。虽然当时没有马上出现,凶手以为可以伪装是自杀,可是时间一到必然呈现。我说是谋杀,难道你们不想抓到凶手吗?不然的话,令千金就变成是吸毒自杀,更加不名誉了。」
死者的父母商量一阵,然后决定不将尸体送到冷冻库,就这样放置三个小时,假如脖子上出现沟痕,就把事情交托警方全权处置。
3
江夏验尸官的话完全正确。三小时之后,准确而言是三小时十分钟后,尸体的脖子上出现一条鲜明的蓝沟。死亡推定时间是凌晨三点钟,算起来正好是八小时之后的事。
伏见警署马上设立「伏见桃山中学伪装谋杀案」项目小组,开始搜查的同时,尸体被送进京大医院解剖。
「我也吓了一跳。果然怀孕四个月了,还是女人的眼光锐利。而且,死因是绞杀,并非中毒!」
中川警部看到解剖报告之后,满心钦服地对课长说。
「胎儿是什么血型?」
「AB型。MN式的话是M型,Q式就是B型。」
「必须调查死者生前身边的男友血型了。」
「是的。由于受害人是A型,孩子的父亲就是B型或AB型的男性。现在我要去受害人的学校,向她的朋友好好打听一下。」
中川警部从伏见警署沿着山路,开车前往距离五六分钟车程的M中学去。他从受害人丘美知子的母亲得悉,跟她感情最好的两位女同学是吉田真由美和岸美子。
中川依序会见她们两人。首先进入会客室的是吉田真由美。虽是中三学生,却已很有大人样了。胸部饱满,从紧身运动短裤伸展出结实的大腿,显得精力充沛。
「你跟死去的丘美知子感情很好吗?」
中川警部这么一说,真由美的眼泪已经扑簌流下。
「听说你常去她的读书室陪她一起用功,最近是几时去的?」
「最近很少去。」
「为什么?」
「嗯,怎么说呢?因为她有了一个叫冲田的男朋友,而我和美子也一样。中二的时候我们玩得太厉害,今年不得不加紧用功,否则考不上高中,不能跟男朋友进同一间学校就惨了。」
「难道单独一个人才能把书念好?」
「对呀。三个人在一起,就会顾着聊天读不成书。升上中三后,我就很少去她那里了。」
「你刚才提到的冲田君,跟美知子的感情如何?」
「我想已经发展到C的地步了。」
「C?」
「你不知道吗?A是约会、B是接吻、C是上床、D是怀孕呀。」
「哦?她倒是很开放嘛!」
「称不上什么开放。对她而言,冲田是第一个男朋友,她很认真,打算一上大学就跟她结婚。」真由美抗议地说。
「那她没有其他异性朋友啰?」
「当然。」
「会不会是她单方面喜欢那男的?男方有没有透露说他被女的死缠,其实是襄王无梦?」
「不会的。她和冲田的事大家都知道,没人会那样想。」
「原来如此。对了,你的男友叫什么名字?」
「松川明夫。」
提起自己的事,豪放的真由美也害羞地小声说话。
「另外一人,岸美子的男友呢?」
「谷和彦。」
「松川君和谷君有没有去过她的房间玩?」
「不,一次也没有。她的家管得很严,只有女孩子才能去。只有冲田是特别的。」
「你和松川君也到了C的地步吗?」
「不,到B而已。他只是普通男朋友,也许将来我会遇到更好的人也说不定,所以没有发展到C的地步。」
中川觉得真由美是个意志相当坚定的女孩。
接着轮到岸美子进来。她说的跟真由美差不多。
中川本来想见见受害人的男人冲田贤一,可是他已经离开学校,见不着。无可奈何之下,中川只好去见班主任,再去保健室借健康记录簿来看,之后回到搜查总部。
「我问过受害人的好朋友,丘美和子只有一个男朋友,就是这个叫冲田贤一的男孩子。」
中川警部拿出一张团体照,指出其中一个给课长看。
「她们证实,冲田贤一曾经多次进出死者的房间。」
「大概只有她的父母不知道这回事。」
「还有,我向学校借阅了健康簿,看过他的血型。冲田果然是AB型。不晓得MN式和Q式的反应如何,大致上血型是吻合的。」
「不管杀害少女的是谁,看来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这男的可能性很大。」课长接过健康簿后说。
「待会我去他家调查看看。」
三十分钟后,中川来到距离受害者的家五百米的冲田邸,在客厅与冲田贤一面对面而坐。
冲田贤一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颀长,予人感觉是个身体虚弱的少年,令中川大感意外。他在团体照上只看到冲田的脸部,一心以为他既然跟女生有过关系,应该是个体格强健,颇有男子气概的少年才对。
班主任的评语是说,冲田的学业成绩名列前茅,家庭美满,而且面临考试大关,绝不会做出那种事。
在谈过一阵子后,中川觉得这个少年的性格倔强,跟外表完全相反,不但头腊聪明,而且条理分明。
谈了一会,中川单刀直入的触及事件话题。
「听说你跟死去的丘美知子十分亲密。你常常去找她玩吗?」
「其他女同学和她们的男友也经常一起去的。」
「你没有一个人单独去过?」
「没有。」冲田很镇定的回答。
「她有了身孕。孩子的血型是AB型,你有什么头绪?我看过学校的健康簿,你是AB型吧。」
「她的事与我无关。她是什么血型?」
「A型。」
「那么除我之外,还有其他B型或AB型的男子啊。其他女同学的男朋友又怎么样?」
「你是说松川明夫和谷和彦?」
「对。」
「不过,吉田真由美和岸美子说,他们两个并没有到过丘美知子的读书室哪。」
「她们是为袒护自己的男友才这么说吧。」
「等等,让我查一查健康簿……有了,松川明夫是A型,谷和彦是O型。不是他们两个。」
「那会不会是别人?还有许多B型或AB型的男性啊。」
「为了慎重起见,我想调查一下你的血型中的MN式和Q式反应。能跟我合作吗?」
「可以。不过,我不喜欢抽血。」
「那就给我你的头发好了。」
中川警部很顺利地拿到冲田的头发。
「听说丘美知子把你当作唯一的情人看待,过去并没有其他异性关系。假如采用ABO式、MN式和Q式都发现你的血型一致,那就不能否定你跟她的关系了。」
「假设,我是说假设,那个真是我的孩子,你也不能断定是我杀了她,对吧?」冲田很冷静地反击。
「如果她肚里怀的是你的孩子,那你就有杀人动机了。你的家教严格,父母热心教育,而你本身的目标是考入名校,然后进东京的T大就读。现在她有了孩子,万一发生骚动岂不是为你带来麻烦?」
「……」
「况且,她是在半夜三点被杀的。能够使她在那时候开门招待入室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了。」
「你一直强调她是被谋杀的,但是她真的是被杀的吗?会不会是意外或是自杀?」
「验尸官判断过了,还有解剖结果出来,肯定是谋杀。」
「是怎么样的谋杀方法?」
「这个嘛……好吧,反正迟早都会知道。是绞杀。」
「真的吗?」
「脖子上很清楚的浮现蓝沟,不会错的。」
「……」冲田似然若有所思。
「对了,昨晚三点左右,你在干什么?」
「在家里睡觉。」
「你的朋友原君说,昨晚三点打电话,想向你请教数学问题,可是你不在。听说考试期间为着方便在电话里讨论问题,一到晚上,你房间的电话就会转换接头?」
「昨晚大概忘了转换接头吧,而且刚刚入睡,也许听不到铃声也说不定。」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外出了?」
「没有。刚才新闻记者到我们学校采访,据说她的房间上了锁,形成密室状态。那就不可能是他杀了。其实,真的是被绞杀而死吗?怀疑我的话,希望你们先把密室之谜解开再说吧!」
4
中川警部回到搜查总部,将冲田的头发交给鉴识课,然后把冲田的事报告给搜查一课课长。
「以心证来看,他有嫌疑。对于女友被杀的事表现得过分冷静,听说她怀孕了也不惊讶……不过,当我说到脖子上有索沟证明是绞杀时的一剎那,他的表情是觉得不可能,似乎知道尸体上原本没有索沟的样子。而且他知道我们的弱点是解不开密室之谜,于是针对这点来防守。我认为他是凶嫌。」
「有关他所指出的密室,到底是凶手制造的,还是碰巧形成的呢?」
「目前许多酒店和住家普遍使用的一种半自动锁头,一按旋钮就自动上锁,或是不按钮也完全上锁的自动锁头,很容易制造密室。不过,现场用的却是必须用钥匙才能上锁的门,如果凶手杀了人出去外面才锁上门,他会无从将钥匙放回室内的……」
「两支钥匙都好好地摆在房间的抽屉里吗?」
「是的。」
「死者的父亲说过那是女儿的读书室,所以特别订制了门锁,并不是制成品。换句话说,那种锁无法做配匙。」
「房间坐南朝北,有铝制窗框,东边是墙壁,西边是门,事发时门窗都锁紧了。」中川把现场的简图画出来。
「有没有烟囱、抽气机、报纸箱之类的缝隙?」
「那是一道钢门,门上没有报纸箱,也没装玻璃。烟囱洞、抽气机一概皆无。全室只有一个窗口式冷气机。我们查过了,冷气机没有拆过的痕迹。不过,窗式冷气机前面的墙壁上,有个装分体式冷气机时让气管通过用的圆洞,不过只有拇指和食指之间做成圆形的大小,可以透过洞口窥望内部情形,人手伸不进去。如果大门锁住,不可能从那儿进去把人扼杀。」
「我也见过那个洞口。即使从那里将钥匙丢进去,顶多跌在墙边。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书桌的抽屉。」
「有洞的墙壁,以及位于对面墙边的书桌相隔三米远,不仅到不了,而且两支钥匙是重迭着摆在下面第三个抽屉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果真是密室吗?」
「大概是的。也有可能是受害人被迫吸毒,在凶手逃走之后还没死,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门锁上。可是,尸体却是被绞杀的,我想凶手是在她死去之后才替她罩上稀释剂塑料袋,并在四周撒下稀释剂才逃走的。所以,不可能是受害人自己锁上大门。」
5
隔了一段时间,桥口主任刑警才回到搜查一课,跟中川警部谈了一会后Z难日月 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江夏验尸官刚吃过午饭,正在呷茶。
「那宗案子还没解决吗?」
「刚刚听中川警部说了,好像停滞不前。大致上知道凶手是谁,苦于找不到证据。在密室的诡计无法解开之前,根本一筹莫展。」
桥口跟江夏说话时,很自然地用东京腔的标准语和措词。
「所谓密室是指什么?」
她想解开密室之谜?不可能吧。验尸的情形只是侥幸被她蒙到而已。连老练的中川警部都解不开的谜,她又怎能解得开?
桥口只是在心里如此嘀咕,表面却很认真的把少女死亡时的读书室结构说明一遍。
「铝窗不但上了锁,而且有窗花固定了窗框,很难拆开。鉴识课查过,凶手没有切开玻璃,再从外头换上新玻璃的迹象。」桥口一边说一边抹汗。
「那间读书室装有窗口式冷气机吧。会不会是拆掉冷气机再从那里进出?」
「当然这个也查过了,冷气机由内侧用螺丝镶紧,周围涂上油灰固定墙壁和冷气机的位置,不可能从外侧装回去。发现尸体时,冷气机一直挂在那里,不可能拆过。」
「会不会先把电源切掉,拆下冷气机,凶手从那个洞口出去之后,再把电源开回去?」
「电源的总掣在母屋里,除非凶手是家人,否则做不到。」
「如果家人是凶手,那就用不着费事了。只要杀了她,把钥匙带出外边上锁,五小时之后破窗而入,再把钥匙放回原位就行了。」
「为防万一,搜查总部曾经把她父母当成凶手调查过。比方说做父亲的知道女儿怀孕了,一时激怒之下错手把女儿勒死。不过,验尸官你也看到,当她的父母听说自己的女儿有孕时那惊愕的表情,大家一致认为那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假如家人是凶手的话,何必故意制造成密室?只要说她是自杀或是意外死亡就可以了。他们是一开始就报警说是谋杀。想必这还是不可能的事。」
「假如是她父亲在激怒之下绞杀女儿的情形,脖子上一定会出现索沟吧。但是这次是有计划的、冷静的行凶,用丝绵什么的勒住脖子杀人,企图不留痕迹的哩!」
「看来项目小组认为胎儿的父亲是凶手的想法不会错。刚刚我问过了,使用ABO式、MN式和Q式调查血型的结果,几乎可以肯定孩子的父亲就是他。」
「总而言之,若能解开密室的诡计,自然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桥口先生,能不能让我再到现场看一次?」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拜托,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当我看到少女的死状时,觉得太可怜了。她长得那么可爱,居然被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杀害,还造出密室想伪装成她是自杀的,太令人伤心了。求求你,让我再去一次吧?」
「是,验尸官。」桥口把难听的话吞回肚里,顺手拿起上衣。
6
少女的家单独建在望得见桃山城堡的高冈上。
上次来的时候,周围全是巡逻车,没发现少女的家盖在角落上,不经大门玄关,可以从后门直接进去读书室。
「难怪住在母屋的双亲没有察觉男孩子进出女儿的闺房!」江夏验尸官禁不住叹息连连。
在玄关外待了一会,少女的母亲出来了,面容憔悴,彷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把二人引进屋里时,母亲流着眼泪说:「请早日把杀我女儿的凶手捉住!」似乎已忘了上次坚持说女儿不可能怀孕的事。
二人先到少女的灵位前合掌膜拜,然后跟着母亲走去屋后的读书室。
母屋的套廊上,用晒衣竿晒着一些大人穿的白色衣物。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晒满了少女的粉红色衬衫、黄色的短裤等等。江夏冬子感染上母亲失去独生女的悲哀,一阵灼热在胸中升起。
距离母屋五米左右的地方,没有主人的读书室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
为解开密室之谜,江夏和桥口立即开始巡视读书室的周围。
「一点缝隙也找不到。只有那个通气管的小冷气洞口……」
室内的情形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江夏一会儿走到外面,一会儿进到室内,进进出出的反复思考,突然大喊一声。
「桥口先生,密室之谜我懂了!你看看那些晒洗的衣物。跟上次不一样是吧?关键就在那里!」
桥口望着那些洗濯物,依然摸不着头脑。
7
中川警部和桥口主任刑警,以及受害人的情人冲田贤一,面对面坐在警局的盘问室里。
「请看那张照片。这是事发当天早上,鉴识课在附近拍到的其中一张。母屋在套廊上,是不是挂着很多洗过的衣服?」中川把照片拿给冲田看。
「是啊。这些衣服有什么不对?」
「我问过她的家人,因为前天下雨的关系,没有晒干的衣服就在套廊上挂到天亮……还有这一张,是今天在同样地点拍到的照片。」
「在同样的地点同样晒着衣服吧!」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不同的日子晒不同的衣服,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冲田镇定地回答。中川盯着他的脸说:
「好好看清楚。不是晒的东西,而是晒的方法有所不同哪。命案当天晒的衣物,无论是衬衫、洋装,拍出来的都是前面部分。今天拍出来的却全是背面部分。换句话说,命案当天是从庭院方向晒的,今天是从房子方向晒的。我们问过受害人的母亲,通常她是站在套廊上,对着庭院把洗濯物挂在竿上晒,从未试过从庭院方向晒东西。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死去的少女和她的母亲,都是身高一点五五米的小个子,只有站在套廊上才能晒到衣服。如果站在庭院,构不上竿子的高度,当然晒不到。加上前天下雨,不可能故意淋着雨站在庭院里晒衣服。可是这张照片显示,洗濯物是从庭院方向挂上去的。也即是说,这些衣服在晚间一度拿过下来,然后再从庭院方向挂回去。这表示有人在半夜时用过晒衣竿。为什么?这是为了制造密室的缘故!」
「怎样制造?」冲田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
「少女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凶手,追问他应该怎么办。凶手于是萌生杀死少女的计划。当晚半夜三点,他去见少女,少女开门让他进去之后,凶手用丝棉之类的柔软物体勒住少女的脖子,不留痕迹的把她绞死。然后在塑料袋里滴入稀释剂,罩在少女的头上,并在四周撒满稀释剂,做成是中毒身亡的样子,再把抽屉里的两支钥匙带出外面,从门外上锁。行凶期间,凶手始终带着手套,小心不留下指纹。接着就使用外面的晒衣竿,将钥匙放回室内的抽屉里。
「钥匙怎样从屋外送还抽屉里?」冲田斜睨着警部说。
「那支晒衣竿是不锈钢管,内部没有竹节。他把竿子插进那个冷气管的洞口,对准抽屉的位置,把钥匙摆进不橚钢做的衣竿里面,钥匙就顺势滑溜溜地跌回抽屉里去了。然后凶手拔出竿子,再把衣服挂回去才离开。可惜他失误了,站在庭院这边挂衣服!」
冲田终于忍不住喊叫起来。
「这是你们的想象罢了!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
「有。你在归还钥匙之前,很谨慎地戴上手套,但在晒衣服时,却把手套拿掉了,大概是由于戴着手套很不方便把湿衣服挂上去吧。你没想到我们连晒衣竿都检查了吧!瞧,根据调查结果,竿子的两端和内侧都清清楚楚地找到你的指纹呢!」中川把竿子上出现指纹的照片拿给冲田看。
「还有,你在晒衣服时,不小心把她的内裤跌在庭院的泥泞上。你没时间清洗,又怕就这样把弄脏的内裤挂回去会引起怀疑,只好把它带回家。由于太匆忙,你没有时间处理,就把内裤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是这个吧!」
中川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条花内裤,递到冲田面前。
「你不能否认这条不是她的内裤。上面有她亲手刺绣的英文名字。还有,这是当晚九点左右,她和母亲一起沐浴之后洗干净,挂上竿子边端的东西。假如当晚你没有到过现场,这条内裤无从到手吧!」
「……」
「除了内裤,我们还找到这个。这是床垫里面的海棉碎片。你就是用这个来勒死她的吧!上面黏着她的头发,以及唾液……」
桥口刑警从旁边拿出一条细长的海绵碎片。
冲田顿时颓丧地垂下头去,哭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第二天就是期终考试,我要念书,她却纠缠不休的叫我出去。她不给我时间啊!」
桥口悄悄地走出盘问室,走到搜查一课。江夏验尸官在里面等着。
后记:练打字用,剧情和港译糟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