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影（二）

薛若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萧瑟瑟，如今是太常寺乐工。

父亲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达官贵人”，在太常寺乐人的描述中似乎更为形象一些。对于他们来说，凭借出色的艺技得到他们的认可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方式，虽然并不能就此脱掉乐籍，但是得以亲近王公贵戚、朝中大员，不论是荣耀还是权力都远远高过她一个东阳郡的良家小娘子。

“真是每况愈下啊”，薛若华在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又开始怀疑起她坚决要和父亲去道观生活时，母亲痛心疾首地说：“跟着那个田舍汉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她原本以为母亲这样说是她信奉佛教，不过阿娘平时也没有少拜太上老君，明显是因为阿爷不靠谱。试问哪个靠谱的父亲会想出假造户籍带她去长安这件事。愤愤不平的薛若华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色迷心窍非要来长安找真爱，结果人财两失。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用晦一直托临淄王来信告诉她外面的进展。如今知道她和临淄王来往的只有和她一同造籍入坊的小蛮。

“薛阿爷在京亦好，玉仙、金仙公主常召下棋并清谈论道。”

“乐人以艺侍人，阿爷倒是以色侍人。”一想到这里若华又开始愤愤不平，忍不住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

“哎~~”身边的临淄王适时做出一声长叹。

“殿下，见笑了。”若华不好意思地行礼，长安的太阳从临淄王头顶枝叶的漏隙中懒懒地洒在他身上，小蛮第一次见到他时，私下说“贵气逼人”。可上元节初初遇他时，也没有贵气到走路带风，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衣着华贵还能自由出入太常寺的青年男子能不“贵”吗？

若华才意识到他今日身着常服，或许是刚从宫中出来，一如上元节时的记忆，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眸，似乎要穿透一切。若华下意识的感到紧张，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临淄王制止，此刻湖边坐部技的演奏声愈转愈低，有一清悦嘹亮的女声传来，若华凝神细听，歌词是：

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

鼓声随着歌声的平仄错落期间，虽然是女声，却自有一种不凡的气势，真不愧是太常寺风头最盛的赵丽姬，只要是听众都只想沉醉其歌声中，手舞之足蹈之。身边的临淄王也以手指覆在掌上，轻轻跟着歌声敲打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