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缓缓

大理双廊四季云野餐厅供图

有时一想到家乡小河，在梦里就听见河流声，仿佛流进了我耳朵，又仿佛远在天涯，声音清晰哗啦啦，又恍惚若有似无，只觉得绵延入无际，杳然而又有息。

小河在两山之间，远远眺望婉若游龙。打记事起，我就深爱这小河，经常和伙伴在河边游玩。看着河水在桥石板上，缓缓漫过，映着阳光，仿佛深深的凉意流进了我的心里，浅浅的水草轻轻的舒缓着身姿，懒意怡人，而深水处，日轮藻影，那更深处幽微深黑可怕，密密麻麻如夜晚看千山山头齐聚于此。浅水处，有很多沙石，石头光滑如圆润的肌肤。石头有各种颜色，以青石与白石，居多。有些青石长满了青苔，毛茸茸的，在水里顺水浮浮欲漂。白石在水里，只觉流水纯净，似天上的云朵飘落到河流里，白石清水，越发显得河流空灵清澈。那潺潺流水，无昼无夜的声声入耳，不知流入了多少人的心里，让心灵避免干涸，也滋养着灵魂。夜色里黑夜广漠，流水的潺潺声，让黑夜不再沉寂，荒寒也渐渐散了似的。那些哗哗的流水下，有密集游弋的鱼群，有深卧于河底的，透过水波，静观漫天星斗。河流边也有被冲刷来的贝壳，星辉下，幽幽的泛着光，好像是天上的星子搁浅在了河流岸边。喜欢一个人在河边，看满天星斗，静谧如万物有声，满河的星子，仿佛演绎一个古老的传说。有次，从天边看流星滑落，我真想奔跃追逐那流星，那流星仿佛落入了远处河流的尽头。我无数次，想在河流尽头处，寻觅到那一颗流星，但是从来都没有寻找到。

每到雨季，小河热闹非凡，各种鱼浮出水面，昂昂的呼吸，看着那迷人小嘴，真想去轻吻。有时忽然有大鱼纵身跃起，仿若一个美人鱼在碧波之上起舞，舞姿似箭，欲与天公似比高，落入水的那一瞬间，又有其它鱼，纵身而起，华丽似斗舞。也有水鸟，在水面游弋，直逼你的眼帘，但是忽然不见，沉入水底，你苦苦寻觅，正在失望时，它又出现，抖抖项脖的水珠，优雅潇洒。汛期来临，水势如虎如豹如千万之骏马，奔向远方，冲撞石桥的石板，浪声似风呼啸，雷声震天，闪电劈地，朽木从树梢上，掉落进河流，顺水而沉而漂而溺，如病兽坠海。有时晴天，落白雨，往往是忽然而至，空气里先是温热，渐渐转寒，雨滴密集集的落在河面，雨声由远至近，仿佛是和时间赛跑似的。桥上好多行人与雨声赛跑，赶快回家或是就近躲雨。最喜欢绵绵的春雨，喜欢那烟雨迷离的感觉。下春雨，经常会看见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河边垂钓。雨晴时，夕阳特别得红，如胭脂一样，晕染这一切的一切，比如白石，青柳，青瓦。而河流岸边，经常有人洗衣裳，风吹衣裳，河风鼓鼓。夜色里的河流倒影千家灯火，倒是一番绝美的景致。

小河尽头处缓缓的溪流细婉而又清凉，多少次梦中听见溪水之声，杂乱无章的梦，因为溪水的流过，变得清顺起来，潮湿起来。梦是轻盈的，甚至是稀薄的，如飘忽在意识深处的胶片，破碎，时而明晰时而模糊。但是有溪水浇灌的梦，让一切变得明亮起来。都说梦是人的潜意识，而溪水也许就是让潜意识浮出意识幽深之谷的绝妙之物。绵长的溪流，蜿蜒而至远方，至云深处。溪水的声音非常好听，非常悦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细亮，能够深入人心。倘若你倍感浮躁，那就去听听溪水，斜躺于溪边，让和风吹拂你，闭上眼睛，让溪水从你身边流过，竖起耳朵，身心融入溪水之声。你会感到一股幽凉遍在全身，浮躁之焰就渐渐熄灭了。一天中不同时段听溪水之声，感觉是非常不同的。比如你在清晨听溪水之声，感觉溪水流得很慢，那声音也显得很是缓缓，但这声音非常好听，像是百灵鸟啼鸣。清晨溪水之声，绵延而又细碎，仿若刚从源头流出似的，急促之中渐渐缓慢下来。溪水里带着泥土沙石草木的气味，弥漫在四周，混杂着各种青草味，实乃人间至味。清晨的溪水有时混杂着浓雾，溪水看似粘稠，但是声音非常爽滑响脆，仔细看能够感到一股股溪流翻涌而流。

中午的溪流非常明快，在阳光照耀下，明晃晃的，很是活泼。溪流浅处时时能看见鱼虾活动，清可见底。中午溪流之声，清亮中有种浑然。中午的流水声带着阳光味，这阳光味伴着青草以及各种自然风物之味，味道非常之好，好像牛奶味一样，有种香甜。而这阳光味不是燥热，而是一种清凉。中午太阳很大，你只要在溪边停留，虽然周遭很燥热，但是只要你仔细听溪流之声，心也渐渐清凉了。溪流两边有稻田，阳光晒着稻田，味道非常好闻，这稻香味在混杂着溪水之声音，传到而耳中，如闻家里酿的米酒，是容易让人醉的。古有望梅止渴，今有闻溪水之稻香而饱耳。溪水之声像是秋天夜晚的月亮，有光也有颜色。中午溪水之声是淡黄淡黄的颜色，稀薄而又透明，但又分明的存在。倘若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听中午溪水之声，你会觉得那溪水灌入你之耳一样，在耳朵里慢慢流淌渐渐落于心底。

夜晚的溪水，像是夜色中的星光，这溪水之声在幽暗的夜色中，如泛起的星光，静静听流水声，仿佛看见夜空里泛着星光，这星光点点，柔柔软软。然而这溪水之声又像时间之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时间无声无息，有了溪水之声，让人起了惜时之意。夜晚是静的，而溪流之声，像是静夜深处的万物喧哗之声。没有溪流之声，夜静得有点可怕，但是有了溪流之声，夜显得有种祥和安静。夜晚的溪流之声，味道很淡，像是清茶。

中国建筑往往周围要有水，而周围有溪水，那真是妙极。这溪流若是天然而成，定要好好珍惜。有时远远的听溪流声，觉得这溪流好像是从太古时期流淌而来，滋养着一代代人。春夏秋冬，因为有了溪流，整个村庄显得非常灵动。大家闲时会到溪边聊天，溪边有青石，青石周围满是青苔，非常滑，不知多少人滑倒过，想想真是有趣，滑到了傍边人一阵小坏小坏的笑，把日常的疲惫都消解了。溪水边可以淘洗菜，也可洗衣服，而时时见飞禽来水边饮水。冬天落雪，溪边周围都是雪盖大地，唯独溪水流淌。冬季大家围炉夜话，这夜话伴着溪水声，人音也成了天籁。

好多漂迫于外的游子，天涯深处偶有孤寂，如果夜晚想起家乡溪流之声，定能让心灵柔软起来。天涯明月，小溪已然有上百年了，一代代人都在它的滋养下，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我想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湾溪水，在意识深处，每当人生浮躁乃至悲观时，静下心来，听听那溪水之声，想想你在溪水边的豪言，想想你在溪水边嬉戏的样子，想想你在溪水边斜躺草坪的潇洒。让游于意识深处的渴望以及光亮，顺着溪流淌出来，自然会拥有一份幽然的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