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麻雀:Ⅴ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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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小麻雀,操着一口方言想游历天下。
那辆车子待会将左转弯驶进那栋蓝白相间楼下,这里停放的车子车顶还会有灯,偶尔闪烁红蓝色。
门口摆着霓虹牌子那间店,每天都会人来人往,排在店门口等待一杯那些人类爱喝的奶茶,某天有位小姑娘不慎跌跤奶茶洒一地,想哭又不好意思,蹲着想收拾手又擦伤,我很想去尝尝奶茶啥子滋味,最终没好意思过去。
卖奶茶的也是位姑娘,帮助了小姑娘。
西红柿季节,天亮很早,城市街道上黄马甲挥动扫把清扫树叶则要快结束工作了。等看见某间路角小店向外翻涌白色烟雾,肉包子香味能跑到树梢勾引我,白白肉包子跟着人类开始从一个地方涌向另一个地方。
姑娘小伙叽叽喳喳背着书包快速冲进他们学习地方,随着一阵铃声,他们脸上笑容躲进屋里看不见了。
什么地方早上有饭,哪里中午要去抢食,晚饭又该去哪才能有着落,在这座城市囚禁了太多鸟,他们和我一样对头顶这片天空了如指掌,又害怕翅膀之下万家灯火。
一声急促呼喊打断了本次遐想,是在我身后的谁冲我叫:小心。
转身回头吓老子一跳,慌乱中,一团黑影扑向我,恍然若黑夜降临,老子脚一蹬窜天上缓口气才看清是那团黑影是只黑猫。
我刚发呆的地方,是栋老建筑,一楼前伸出来一个小凉亭,亭子顶上爬有几株绿植,对于这种不结果又不好吃的植物我无话可说,却不妨碍站在枝蔓间乘凉发呆。
不晓得那个老头什么时候挂个鸟笼在那,笼子里是只黑乌鸫,后来我管那家伙叫黄嘴黑。
混江湖讲究个知恩图报有仇必报,等那只黑猫离开后,落在黄嘴黑旁边,有些尴尬,才发现我不知道跟他说啥,奇怪,刚才他为什么会我们的语言呢?
这货也是个乐天派,关在笼子里居然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不是被吓傻了。作为一只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老鸟,怎可能被看扁,老子是看你黄嘴黑关笼子里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同情你。
说归说闹归闹,黄嘴黑会外语这件事更震撼我,在他示范各种方言俚语时可想而知我的表情,就像看见天上人造大鸟摔地上一般难以置信。
好在,他没学会斑鸠说话,不然那只蹲在对面树梢看着我俩的老斑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有闲情雅致一直枯坐。我一直怀疑自己就是只斑鸠,不然怎可能成天不是蹲着不动就是猫在某处发呆,这被我朋友嘲笑多次,完全给活泼好动的麻雀丢鸟。
一半纯粹是刚好有鸟陪我说话,一半也隐晦表达对黄嘴黑的嘲笑,之后一段时间我每天闲着都要去跟黄嘴黑唠嗑。
黄嘴黑说他不羡慕外面的世界,还反倒嘲笑我鸟小志大,说外面世界你见过就是见过了,就那样,每天到个地方都要吃饭睡觉。在笼子里就不一样了,不愁吃不愁喝,整日里专注于自己的歌唱事业,偶尔还能勾搭些外面飞鸟。
对此,我没啥好说的,也许他是对的吧,但我还没有证明自己的选择就是错误。
他看我决心出去闯荡,好心教了门外语,说是外语其实就是鹭鸶方言。兴许是我老念叨崇拜云中仙水上浪子白水鸟的缘故,之所以崇拜,连我自己都忘了是因为能吃到鱼还是因为他们可以长途旅行。他们会不会也崇拜谁呢?应该不会是麻雀。
临走,黄嘴黑为我送行,特意表演了一首绝活。其声轻柔婉转,忽而勇猛尖锐,倏忽间又欣喜雀跃,继而嬉皮跳脱,其嗓音之动听歌曲之美妙,几乎使我放弃将要远走高飞的旅行计划。想来离开之后,在我心里他的歌声会更加动人吧。
群山似海,看羊群似浪花翻涌,在湖泊镜面上低头瞧白云在我身下,想来那些沙漠应该就是风的样子。夜晚森林里总有生命悄悄逝去,雨落林间,滴滴哒哒。
我想告诉黄嘴黑,这世界风景千姿百态,静心感受的旅行者不多,余下的全是过客,而美不会千篇一律,却总是直达心底。只不过,这些话黄嘴黑听不到了。
小凉亭上叫不出名的绿叶黄了,亭子下面长椅上躺着中年男人,仰头看着天上白云,又或是看飞机拉白烟。老头子再没拎着鸟笼出来晒太阳,笼中鸟,不知道是否还是在讨厌外面世界。
我的旅行没用上外语,操着一口方言,只是在城郊转了转。
好像不是世界变大了,也不是麻雀太小,我想不通为什么,我总是飞不过那座山。这个世界,大不过一双小眼睛,这片天却盖住了太多梦想。
我试着将自己的旅行梦想告诉其他麻雀,他们自嘲不是迁徙的候鸟,他们没有梦想,更离不开兄弟妻儿,他们有的只是低头生活。
那一刻,我感觉,我不是麻雀,我听见心底响起动听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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