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闻录(三)
(一)
刚来到人大时,我们几个人都还不怎么认路。第一天陈杭因急事要去明德楼,但是不知道路,刚好碰到了一个大爷在路边一边手里转着两个铁球,一边散步。陈杭急忙上前问大爷,“大爷您好,请问明德楼怎么走呀?”大爷笑了笑指着红色的明德楼说,“那边最高的楼就是。”陈杭答谢后赶忙离开。
几日后,我们一起参加开学典礼,陈杭发现那天给他指路的老头赫然坐在讲席上,心中一惊,随后校长讲话致辞,勉励新生同学们要多读书,多思考,提到哲学院的某位老院长,“都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还每天在我们明德楼附近转悠,思考哲学问题”,老院长点头示意,正是那天帮助陈杭的遛弯儿大爷。
(二)
大三那年,物理系来了一位新的实验老师,他带的研究生叫他翔哥。翔哥是一个经历有些传奇色彩的人,代代和我说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他和我闲聊时也曾和我讲过自己以前的经历。翔哥本科就读于清华基础科学班,简称基科班,按照翔哥的话说当年的基科班把全清华最优秀的人都招了进来,学习数学、物理等基础科学。翔哥本科时专业是数学,但是也学过些物理和计算机编程。我听代代说,翔哥读本科时曾经发现了一个Mathematica里的编程错误,他发邮件告知Mathematica公司后公司人员大惊,邀请他到美帝公司任职,答应分给股份,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翔哥并未答应。
本科毕业后,翔哥加入了清华刚成立的叉院读计算机的直博,导师是姚期智院士,姚院士是中国唯一的图灵奖得主,懂点计算机的人应该都听过这个名字;翔哥说自己当时选择叉院的原因是,即使到了海外,大概也找不到比姚院士更强的导师了。翔哥读到博三时,姚期智院士想做量子计算,就问自己手下几个博士生谁懂些物理,翔哥举了手,于是被姚期智院士安排去做量子计算。到了第五年,翔哥已然发了两篇PRL,据翔哥说他当时既达到了计算机博士的毕业要求也达到了物理博士的毕业要求,但是规定不能同时拿两个博士学位,最后翔哥选择了拿物理博士学位毕业。翔哥本来想回到家乡,但是家乡大学不能支持他继续从事量子计算方面的实验,于是他又回到了北京,恰好遇到威哥想要进军冷原子物理为基础的量子计算,于是翔哥就加盟了物理系。
翔哥和我聊这些事的时候,恰逢我想转行去学计算机。翔哥说自己认识的人里编程水平很高的人的现在是阿里的顶级员工,但是一年“也就”拿几百万,没多少钱。我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可能是翔哥本科时已经见识过这样的大阵仗了吧。翔哥回忆说,当年的基科班里,除掉家庭背景因素,现在挣钱最多的是去做教育的同学,学物理的同学做到最后不做物理的原因并不是没有能力继续做了,而是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做这个了。可能他那样的水平的人就已经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做什么了,可惜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翔哥的微信签名是“做男人嘛,不要怕事”,他手下的研究生的微信签名一度也是“男人嘛,不要怕事”,我当时笑称他俩是不怕事师徒组合。
(三)
大三下半年,翔哥的师兄蔡老师也加盟了物理系,蔡老师有着和翔哥类似的气质,他在清华师从王亚愚老师,王老师的组是主做STM实验的,基本上是中国做这方面实验最强的组;但是蔡老师认为可以搭建一个比王老师的STM更强的机器,于是他来到了物理系追寻自己的STM梦。
当时善才想要分几个学生给蔡老师用,他的手下有三个本科生,澍澍、静远和虎皮。澍澍去实验室去的最勤,于是静远和虎皮就被发配给了蔡老师。到了大三暑假,昊神保研到了王亚愚老师组内,变成了蔡老师名义上的师弟。谁能想到原本的同学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自己的小师叔呢。
(四)
大二下学期,物理系的谢老师给我们班讲授计算机编程。一般带领一个课题组的老师会被手下学生称为老板,“谢老板”又和《海绵宝宝》里的蟹老板同音,所以我们私下里叫他谢老板。谢老板讲课很认真,而且对学生非常严格,几乎和涛哥有一比,但是他对我还蛮好的,我记得当时刚上课时我和琛gay因为用Mac安装不了VS,一直不会装FORTRAN的编译器,谢老板给我们倒腾了有半个小时。我对这门课最大的意见其实是教的这个语言太过时了,谢老板说教FORTRAN是全系老师讨论的结果,老班也说会了一门语言之后其他语言也可以触类旁通,但是事实是,FORTRAN的实用性远低于C/C++,参考资料也屈指可数,而且现存代码存在大量FORTRAN 77格式的老古董,我看了都想吐。我从那门课之后再也没有用FORTRAN编过程序。
(五)
我校现任书记出身政界,在担任我校书记之前曾经长时间任职于疆省,官至自治区副主席,后来于2013年调任我校书记,出任至今。
我校校长和书记都是副部级职务,但是学校中有少数老师常年出入枢机,参详机要,享受正部级待遇,反倒要高于校长和书记。某日,一些这样的老教授对学校政策不满,直接站在书记的车前拦下了车。日后秘书对书记发牢骚:“想当年我们在新疆出入都有武警开道,现在反倒被这几个糟老头子拦下了车走不了?”但是其实他也不敢当着人面说这句话,可能这就是官大半级压死人吧。
(六)
刚进校园时,沛德还是个钢铁直男精神小伙儿,但是还没过一年,沛德就迷上了女装,并且开始留长头发,到现在他的头发还是大波浪。后来沛德虽然不怎么女装了,但是还是很喜欢穿中性风。因为这个原因,沛德经常把女生引入男厕所……他也曾经把男生引入女厕所,因为男生看见他进了男厕所,就会误以为对面的门是男厕所了……
(七)
大三之后,海老师经常熬夜到很晚,也经常呆在寝室里不出门,靠点外卖维生。去年冬天,一日早上五点,海老师还没睡觉,秉承着熬夜也要按时吃早饭的传统,海老师打开了饿了么APP。但是毕竟是一宿没睡,海老师没能点成外卖,反而迷迷糊糊地注册成了骑手,还接了一单,配送地点在某互联网公司总部。想到点外卖的人大概是和自己一样一夜没睡的兄弟,可能还写了一宿代码,急需补充营养,海老师毅然决然地骑着共享单车上了路。回来的路上,海老师想到自己不能空着手白走一趟,于是又接了个顺路回学校的单子,回到了寝室。此时我们其他人还在床上酣睡,毫不知情。可能这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海老师已不在外卖江湖,但江湖上将永远流传着一个划破人大黎明的孤胆骑手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