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张怡微以及王安忆《长恨歌》
作家张怡微3月16日发了篇微博,讲述自己曾和林奕含一起给台湾的杂志写了书评,她俩的评论被编辑放到了一块。就是这甚至未曾谋面的浅浅缘分,张怡微说会永远记得。

刷到这条微博的我当时有些震惊,对着手机屏幕怔了良久,转而闭眼叹息。原来我关注的作家也关注着林奕含,更重要的是她至今仍对林奕含的悲剧拒绝释怀。 后来我才知道3月16日是林奕含的生日,意难平的张怡微专门在新民晚报上刊发了一篇文章《遇险的少女》,用来回忆这段浅浅的缘分。原来她一直都还记得,和林奕含一起被邀约写书评的时间是2016年,杂志出刊时间是2017年4月,那是林奕含生命里最后一个月。 林奕含那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虽然看过不少评论,但自己一直没勇气去读。不过她们共同接受杂志邀约评论的书正是王安忆的《长恨歌》,我有仔细读过,加之自己在上海生活的经历,让我对这本书印象颇深。 于是再看林奕含对《长恨歌》的书评,真感觉可谓字字椎心泣血。试想假如让我用廖廖千字评论《长恨歌》,我一定会像张怡微一样提到程先生,甚至也会浮现程先生义无反顾照顾怀孕的王琦瑶的情景。当然我可能也会描述一些印象深刻的细节,比如江南的古镇、平安里、夹竹桃以及在楼与楼之间飞翔鸽子。

可林奕含评论的是“原来战争有时、爱情有时、脸有时,只有黄金常在…上海条条弄堂,生老病死,往复回环不已。留言熄了会生,鸽子炸散了又收回,闺阁浪谑了晚上还要睡觉的。”读来令人唏嘘不已,她分明是用泣血的文字对这世界严词控诉。 比梦魇更为可怕的是,梦魇之后还要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去过正常生活。可是生活还能正常吗?当林奕含遇见了看见她会拘谨、慌张、温暖的正常年轻男孩时,她脑海里想的是自己终于读懂了王安忆的弄堂,她说“面对那样的天空,无辜也会认罪:我有罪,我又爱上了人。” “我故乡在台南,台南马路宽大。长大初初搬到台北,住进巷子。抬头看天空,天空竟是十字架形状。”林奕含写到。也正是因为这沉重的“十字架”,最终让她在写下这段文字几个月后不堪重负。这是最让张怡微感到难以释怀的地方:“她那么有才情,那么能共情,那么懂得女性卑微的社会处境与情感处境。她自己搏斗多年,最终放弃了,这真让人难过。…文学的力量也没给她带来世俗人生的救赎。” 张怡微继续写到:“我们总以为先遇到这个世界最甜美的部分,再遇到苦涩的部分是人生之苦。事实上,有时候反过来经历,会更严酷。”“我有罪”这沉重的十字架压得让林奕含喘不过气来,她没法让自己去尝试接纳正常的感情,自然也同时将给她的伤痛带来抱持和救赎的希望与可能拒之门外,最终导致了悲剧,令人黯然神伤又难免深思。 我宿命般地想到了《长恨歌》里的那段经典描述:“你有没有看见过卸去一面墙的房屋,所有的房间都裸着,人都走了,那房间成了一行行的空格子。这些空格子看上去是那么小,那么简陋,几乎不相信能容纳一个昼夜的起居。它们看上去还是那么单薄,一弯楼梯就像洋老鼠房子的楼梯,就好像经不起一脚踩的样子。看那一面面的后窗,窗外边是蓝天,有窗没窗都一个样。门也是可有可无,显得都有些无聊。可就是这些木头和砖垒起的小方格里,有着我们的好日子,和坏日子…”我也在上海见过被拆除时这样裸着的房子,也想着曾经有人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生活,可重建之后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万物流转,似乎没什么能长久的,我们能抓住的、能留下印记的究竟是什么呢?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的感受越发浓烈,也时常让我想起王安忆如此地描述。 最近韩国的“N号房”事件又让我想到了“痛快的哀艳”里的这句歌词:“白鸽沾染,黑色尘埃。绿树记载,血红阴霾。”尽管是这样的一个糟糕的世俗世界,但我仍希望有更多的人像张怡微一样思考:“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和帮助像林奕含一样的女孩”,才能避免让悲剧再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