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jamin Melzer：來認識一下這位打破行業規則的跨性別男模

一個14歲的孩子站在泳池邊，被無法解釋的想法壓得喘不過氣來，被一個偏離了心靈旋律的身體拖累。一個漂亮的男孩即將下水。他靠近泳池，脫下衣服。他穿著比基尼。他是一名女孩。

Benjamin Melzer對自己的身體感到越來越困惑。Melzer現年30歲，他是第一個登上歐洲「男性健康」雜誌封面的跨性別男性，這是模特行業的一樁大事件。但是，曾經穿著比基尼站在公眾游泳池邊，在他的意識中讓他感到難堪，一個小男孩被迫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女人。

談到他生命中的這段經歷，他說：「我無法描述那種感覺。這太難了。我不再去公眾泳池，儘管我喜歡游泳。」

對外人來說，Melzer很自信，總是能吸引同學們的注意，甚至崇拜。男孩想成為他的朋友，女孩們爭相圍繞在他身邊。 「當我還是個女孩的時候，我有點像個混球。我很吵，愛欺負人，也不是很寬容。我想保護自己，讓同學關注別人，而不是我，」他解釋道。但是，當這種注意力被轉移到其他地方時，他每天都要應付大量的問題和內心的掙扎。「對別人來說很正常的事情對我來說卻很可怕。我總是等到開始上課時使用不分性別的洗手間。對身體感到滿意的人不需要考量這些事情。我用現金買衣服，因為如果我用信用卡付款，他們會要求看我的ID卡。」

在德國杜塞道夫城外40分鐘車程的地方長大，關於他所經歷的性別焦慮，鮮少有人能感同身受。但Melzer早在3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特別之處」 。18歲那年，他看了一部關於Cher的跨性別兒子Chaz Bono的紀錄片。5年後，Melzer決定完全轉換性別，以真實的面目生活。與其他許多跨性別者不同，Melzer在整個過程中都得到了家人的全力支持。「我從一開始就得到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甚至我89歲的祖母也說，『除了你的名字，一切都不會改變』。」

當他最終決定進行手術時，他的朋友們也鬆了一口氣。他笑著回憶說，他們都說，「你終於做到了」，「你現在看上去好多了」。經歷了11次手術，4年之後，Melzer完全變了個人。

談到自己的蛻變歷程時，他說：「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也是最艱難的一段時光。」他說自己是一個「思想守舊的人」，總是喜歡藍色勝過粉色，「我的自我感覺和表現完全像個男人。我一向喜歡運動，不喜歡女孩子的東西——完全不喜歡。這一切都很瘋狂。」談到自己被困在女性身體裡的時光時，他補充道：「我把它描述成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很安全，但只有一扇門。你必須決定你是否想要穿過這扇門，走出來——這意味著許多問題，你必須解釋並且告訴人們真實的你是誰。或者，你可以呆在那個房間裡，孤零零的，但很安全。我很高興我穿過了那扇門。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決定。」

然而，要穿越這扇門還必須處理繁瑣的行政和醫療手續。「你必須填寫大量的文件，因為手術包含在醫療保險中，而這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最終完成。你必須保持耐心。」即便手術被批准，Melzer在手術中也遭遇了挫折。「我身體上的一些地方出了小問題。為了修復它們，我必須再做一次手術。我想說縱使我的體格很強壯，但當我要做第9或第10次手術時，我甚至想過要放棄。我很確定我永遠不會放棄，但在那一刻也難免掙扎。」

說到他終於覺得自己成了一名完整男人的那一刻，這對Malzer來說既影響深遠又五味雜陳。 「我知道給『男性健康』拍攝封面是我做過的最爺們的事。在那之後，我覺得我就是完整的，我的新生活可以開始了。」但作為一名男性，不僅僅是要表現得像個男子漢，事業有成，甚至是成為雜誌的封面明星。作為一名男性，還意味著從泳池邊跳水，給新身體做洗禮——這是關於在公眾游泳池重新講述他的故事。「當性別確認手術（ top surgery）結束，癒合過程完結之後，我去了公眾游泳池，只穿了一條短褲。我跳進了水裡，那感覺真棒。對所有跨性別男性來說，性別確認手術是最重要的。」

Melzer現在身體很好，事實證明他在大多數事情上都是很專業的——成為跨性別群體的海報男孩，成為順性別（非跨性別）人群頗具人氣的健身偶像。然而，他說自己身體上的某一個地方仍未夠格。「一開始，我以為我可能比其他男人更瞭解女人，但當我開始轉換時，我的血管裡充滿了睪酮，幾扇門就鎖上了，我再也進不去。」儘管有些地方現在對梅爾澤來說是禁區，但他也融入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圈子。在登上「男性健康」封面之後：

Ashton Kutcher在Facebook上给我傳送了一條訊息：「恭喜你，Benjamin。」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最近的成功也帶來了大量媒體的嚴密關注，還有少數人試圖貶低他的成就，利用他的知名度做文章。 「大約98%的回應是正面的，2%是負面的。Snapchat上的人會問：『我能看看你的老二嗎？』或者叫我『鯰魚』¹，說『這不是跨性別者的樣子』，」Melzer接著說，「我大可一笑置之。這挺好笑的。我認為很多人是出於嫉妒。有些生理性別為男性的人覺得跨性別者會取代他們，或者以為我們自詡為更優秀的男人。我不這麼認為。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這就是我。我不想取代任何人，也不想娶任何人的妻子。」競爭和嫉妒也是Melzer在跨性別群體中所不得不忍受的。他解釋說：「在德國，這些群體中有很多仇恨和嫉妒。人們對我說我是幸運的，我是被眷顧的。對於一個跨性別者來說，我挺高大的，但我的身材不是因為我做過手術，而是因為我努力鍛煉。」

Melzer說，這種自信是他在轉換期間獲得的。當他看到自己的外表反映了自己內心的形象時，一種自信以一種睪酮永遠無法給予他的方式滋養著他。「我現在完全適應了，我傾聽，並試圖理解更多的事情。我平靜下來了，感覺非常非常不同。」事實上，他對自己的男子氣概非常滿意，甚至還拿自己的性別身分和性傾向開玩笑。「我拿女孩子穿的鞋和所有的東西開玩笑。我會說，『我本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女人。』這很有趣，人們看到我對這一切都很坦率。」他繼續說道：「我熱愛時尚。我想我不需要證明什麼。看看我，我很開心，我有女朋友了。我只是過我自己的生活。」

這種態度是讓Melzer成為跨性別群體偶像和權威聲音的部分原因。透過做自己，他在宣揚這樣一個事實，即跨性別者並非異類，就像其他人一樣。

他機智、迷人、聰明、成功。「你在德國電視上看到的跨性別者有點古怪，誇張或很喪。我想使其正常化，」他補充道。她認為實現這一步首先要摒除不恰當的稱謂。Melzer說：「我從來不會對任何人說，『嘿，我是跨性男（trans man）。』這個詞很奇怪。我們需要想出一個比transgender更好的單字。」他解釋了自己在接受跨性別者這一標籤時的猶豫，澄清道，「如果你在街上問德國人關於跨性別者的問題，他們可能只會想到變裝皇后。我希望讓全世界知道，我只是一個碰巧是跨性別者的普通人。」

Melzer承認，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強迫他穿女孩子的衣服，留長髪，或者扮演女性角色。然而，作為一個男人，他喜歡傳統的女性色彩和配飾。「如果我喜歡粉色，我就穿粉色；如果我喜歡高跟鞋，我就會說我喜歡高跟鞋。我愛包包。我想讓我女朋友擁有所有的包包，比如Chanel。即使她不曾想要擁有這些包包。我告訴她，『你需要這個，你最好買這個。』」

化妝也是Melzer成為男人之後才體驗過的事。他透露：「當我擁有一個女孩的身體時，我完全反對化妝和遮瑕膏。但現在我想，『這會讓我看起來更帥，所以給我化吧。』我對這些事情持開放態度，因為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對此感到舒適。」這種把自己的幸福置於外部評價之上的觀點和意願令人耳目一新。「我知道我是個男人，我也知道我長得不錯。如果遮瑕膏或化妝能讓我在電視上或者鏡頭前看起來更好看，那就來吧。我有一種遮瑕膏，一種修眉毛的工具，還有一種使肌膚變得啞光的粉。如果你有一顆痣或別的什麼——完美。」

Melzer和他的未婚妻Zara交往了7年，但他們的友誼始於學生時代。離開學校5年之後，在Melzer轉換之前，他們重燃了友誼。「我們一開始只是朋友。我們去看電影，和別人一起吃冰淇淋之類的，然後我們就相愛了。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他若有所思地說。

談到他的約會歷史和性傾向，Melzer堅持說：「我一直和異性戀女孩約會。我從來沒有和女同戀愛過。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女同。我的女友們總是能看到真實的我。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問題。」Zara在Melzer的整個轉換過程中一直陪在他身邊，看著一名男子終於出現在他倆的固有關係中。「她和我一起經歷了這整個過渡過程。我第一次注射睪酮是在我們開始約會的時候，」他補充道。現在，這對夫婦正在為他們的婚禮存錢。在為他們即將到來的婚禮提供資金方面，「一個Calvin Klein廣告將會是一個很大的幫助，」他笑著說。

Melzer為德國及其他地區的跨性別男性開闢了新天地，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讓跨性別男模更容易進入模特行業。「我很樂意為模特行業的跨性別群體敞開大門，因為這是一個艱難的行業。他們希望我們身材高大。這個行業現在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Ashley Graham就是這樣——她是一位大碼模特，她真的很了不起。我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起拍攝，」他解釋道，「我總是說，『我想轉變世界』²。我可能在『男性健康』雜誌上實現了自己的一點點願望。希望跨性別的孩子能看到，我可以成為他們的英雄。」

在談到個人抱負時，他說：

我希望自己在模特界成為一名成功的男模，不僅能受僱於跨性別者的工作，甚至是順性別者的工作。

Melzer的獨特之處並非因為他是跨性別者，也不是因為他是跨性別模特。他體現了一種罕見的、清新的和現代的東西——這正是今天許多人所希望達到的。他滿足於自己的膚色，滿足於自己的生活，滿足於自己做出的選擇。他沒有扯著嗓子去大聲疾呼，也沒有給社會帶來恥辱，而是把生活當作一場越野冒險。他可能不是一個天生的男子漢，但他的男子氣概不是化學反應或手術刀的最終產物。他很有男人味，因為他能傾聽自己心靈的旋律，而這旋律現在已經和他的身體融為一體了。

但男子氣概又何足掛齒呢？他是一個奇妙的矛盾體，是女性、男性、傳統和未來的混合體。在解釋他的人生箴言時，他說，「我想做我的事情，在我做好自己的事時也幫到別人，這對我來說是完美的。」

8年前，Melzer決定穿過一扇門來實現他的夢想，而這扇門又為其他人打開了更多的大門。他所傳達的訊息就像他的腹肌一樣清晰：有時候你不得不一個猛子扎下去。

原文：Benjamin Melzer: meet the transgender model changing the industry

作者：Jessica Phillips

翻譯：MJØLK@DOUBAN

註解：¹ catfish，俚語指佯裝其他事物的人。

² 原話為「I’d like to trans-form the world.」此處一語雙關，既指要改變世界，又指跨性別者轉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