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珊（十六）

<蓝珊十五>

我没有再见到史珊，好像她突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有几次我想给她发消息，但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不是那种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人。我甚至还有点生她的气，她不相信我，这一点就足够。

我已经很好地融入了我们的班级，不再像个新生。我有了固定的朋友圈，隔壁同桌八卦精王小蔓，正值勇敢的宣传委员谭茜，以及每天都粘着谭茜的画画天才向成妤。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每天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学习，一起放学走出校门，甚至就连上厕所都会约着一块儿去。

我开始刻意和卢靖宇保持距离，并跟朋友们解释清楚我和陈琪琪之间的始末，她们不再拿我和卢靖宇开玩笑，并对陈琪琪等人表示出愤怒。特别是谭茜，正值勇敢的她早就看不惯那帮女生的所作所为。她说，焉蓝子，别怕，以后有我们在，没人敢再欺负你。王小蔓也附和说，对，我要代表月亮消灭她们。我看了看王小蔓，瘦得跟猴似的，别到时候跪地求饶就谢天谢地了。

友谊的考验来得太快，不久后的一天，我上完厕所打开隔间的门出来，就看见陈琪琪带着两个女生堵在了厕所门口，见我出来就一齐围了过来。那两个女生我至今还不知道姓名，但我认得她们，就是上学期传播谣言时和陈琪琪一起约我到楼下打架的女生。一个留着妹妹头，长得有点男相，眼睛很小，微胖。一个留着长头发，比陈琪琪高一个头，下巴很尖，很网红的样子，我怀疑她有偷偷化妆。

陈琪琪率先开口道：“看来你并不听我的忠告，又来上学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被她们逼退到墙边，一个人我可以对付，多个人我可不行。我没有接她的话。

“这会儿才害怕是不是晚了点？贱人，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只要你在这个学校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你一天。”

“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这么嚣张？”只听见冲水声过后，谭茜打开厕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说道。紧接着向成妤也走了出来。

网红脸看了看她说道：“这里不关你的事，识相的话赶紧走。”

谭茜笑了笑，和向成妤一起走到我身边：“对不起，这是我们的朋友，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

“呵，这贱人居然还有朋友。”陈琪琪说道。

人数3：3，如果要动手的话不见得谁会输。

“你的嘴巴怎么这么臭，咦~比厕所的味儿还大。”谭茜做了一个捂鼻子的动作。

“你……”正当陈琪琪预备要动手时，王小蔓伸着双手从这三个人的缝隙后钻了进来，打扰了陈琪琪的动作。她可能上完厕所先出去洗手了，见我们一直没出来就又进来看看，我说过有时候我们连上厕所都会约在一起，今天凑巧都在。王小蔓一副小心翼翼又很滑稽的模样，就差没说出不好意思打扰了这句话，可她没选择逃跑，她和我们站在了一起。

4：3，这个阵势不仅我们意识到了，陈琪琪她们也意识到了。

“哟，这么多人要多管闲事，行啊，跟我作对，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你想干嘛？”王小蔓胆怯又勇敢地说出这句话。

“我TM想要她死。”陈琪琪指着我狠狠地说道，“你们最好识趣离她远远的，不然伤及无辜可别怪我。焉蓝子，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我们走。”

见她们走出去，谭茜搂住了我的肩膀，示意没事的她会站在我这边。王小蔓感叹，好可怕啊。向成妤说道，我还从来没打过架呢，差点以为要打起来，我刚才看到墙边的马桶刷子了，我都想好了，谁要上来我就拿这个撮她。

“没事的，她们要是再欺负你，我们就告诉老师。”谭茜对我说道。

“嗯。谢谢你们。”

“走吧，要上课了。”

走出厕所，我看见了史珊的背影，她跟陈琪琪她们一起走在前面，她应该刚才就在厕所门口。她知道陈琪琪来找我麻烦，可她选择袖手旁观，我的心一下子隐痛起来，望着她的背影，我感觉我们站在两个方向越走越远。

下午放学的时候，史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你先出来。”

“有话就在这儿说。”我埋头整理我的书包，对，我在生她的气。

“你要是不怕丢脸的话我可以在这儿说。”

我看了看她，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她的表情是冷漠的。我放下手里的书包，跟着她走出教室。陈琪琪正靠着走廊等在教室外面，一脸的挑衅。

我们三个人就静静地站在教室外面，史无前例默契地等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地走光。

“说吧，珊姐，对这个贱人没什么好客气的。”陈琪琪说道。

史珊看了看我，久久没有作声。“珊姐，你不当面跟她说清楚，她还以为自己有多大魅力似的。”

“焉蓝子，”史珊说：“你是不是以为之前我有多喜欢你？呵呵，一切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玩玩而已，懂吗？我讨厌你，你知道你自己有多讨厌吗？勾引别人男朋友不算，还拆散了我和我的女朋友，你可真有本事……”

脑子“嗡”的一下，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洞，光线暗下来，声音消失了。我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可是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微光中，我只看见史珊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扭曲的脸失去了焦点。我掉进了一个陷阱，成了猎物，我满身是伤，从内开始破裂。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点尊严。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算什么，一棵弱小的草，一条稚嫩的狗，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说完了吗？”我的自尊心逼迫我说道，“谁还不是玩玩呢，让您失望了，我并没有当真。”我看见史珊握紧了拳头。

“贱人果然是贱人。”陈琪琪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就说吧，她没那么单纯，都叫你别被她的表面欺骗了。”

史珊松开了拳头，“我怎么会，对她这种女生以后不必再客气。”

陈琪琪看向我，作了一个示威的表情，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有史珊在背后支撑时，她便狐假虎威起来。

“我们还没完。”陈琪琪说道。

我笑了笑，可能比哭还难看。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散架了。如果没有陈琪琪在旁边，我一定不会说出那句话，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失控咆哮，会不会流出血来，甚至会不会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说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但我是真的这样的话。

她打开了我，她撕裂了我，然后她抛弃了我。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切都是假的，她不爱我，她玩弄我，掌控我，她讨厌我。我不想哭，在眼泪涌出来的瞬间我便抬起衣袖抹干了眼泪，可它很快又流了出来，我讨厌它。

谭茜她们还在教室里等我，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重新进了教室。她们围拢过来问我什么事。我没有跟她们说起过我和史珊之间的恩怨，这实在说不出口。我只好说，没什么，可能我已经成了史珊那帮女生的死敌。

向成妤想不明白：“就为了一个男生至于么。”

王小蔓答：“就陈琪琪那样牙呲必报的女生，特别至于。你们还不知道吧，陈琪琪她们还经常欺负高一的女生，听说住校的女生每个月都要给她们交保护费。”

“还有这样的事呢？”谭茜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也吃惊地问道：“史珊家里不是很有钱吗？”

“史珊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事吧，要是知道应该不会让她们这么干的。但是陈琪琪家里很穷啊，她爸是普通职工，她妈什么也不干，家里还有一个流氓哥哥，听说天天闯祸，家里经常一堆破事，哪有闲心管她。”

“难怪她也跟她哥哥一样混账。”向成妤感叹道。

”不管怎么说，焉蓝子“，谭茜说，“你不要害怕，我们会站在你这边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我终于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等待着陈琪琪再次对我出手，我想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我不知道她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形式。我尽量只呆在教室里，尽量不让自己落单。我的书包里随时背着一根擀面杖，我像一个古时候的武士，而它成了我的支柱，我的武器，我的剑。

然而出事的不是我，是谭茜。

那天上午才上完第一节课，我呆在教室里看书，向成妤急匆匆跑进教室对我喊：“焉蓝子，出事了，谭茜跟四班的人吵起来了。”

我丢下书跑出去，在四班门口，谭茜被一群人围着，我扒开人群进去，只见网红脸正在和谭茜对峙。向成妤解释说谭茜从这里路过时被网红脸故意绊了一跤，谭茜要对方道歉对方不但不肯态度还十分嚣张，两人就吵了起来。

我一把拉住谭茜，很明显这件事是因我而迁怒于她的，我不想她也卷入进来，于是劝道：“算了吧，她们是不讲道理的。”

谭茜看见我并没有理会，反而对网红脸说：“我可没这么好欺负，今天必须道歉。”

“道歉可以啊，这样吧，带上你的姐妹找个地方，我好好给你道歉。”网红脸看见我来于是说。

“谁怕谁……”

“谭茜，算了！”我止住她，拉着她往回走。

她挣开我，说道：“算了什么，就因为你好欺负她们才没完没了，你打算让她们欺负你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不想你卷入进来。”

“不明显吗，我已经被卷入进来了，她们连我都开始欺负了，这次是我算了，下次是向成妤，下下次是王小蔓，你也要算了吗？”

“……”我突然被她震住了。

“到底怎么样啊？”网红脸问道，“有种的话放学别走。”

“老师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于是大家匆匆散开来。上课铃声随即响起。

她一点都不害怕吗？坐在教室里我想，那帮人是什么人，她以为就我们四个能赢吗？就算侥幸赢了又怎样呢，这件事会因此结束吗？不会的，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我该怎么办？我简直没办法听课，而这节课上的又是英语。英语，我又想起了史珊，我要去求她吗，求她从此放了我，她会同意吗？要不然我去求陈琪琪吧，不行，这绝对不行，就算遍体鳞伤我也绝不愿意去求陈琪琪。

最终我还是给史珊发了条短信：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她回：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肯放了我。

她：别跟我这装楚楚可怜，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过了很久，我发：求求你。

又过了很久，她回：你若心甘情愿做我的奴隶，我可以考虑。

我没有再回消息，我默默抓住了我新买的擀面杖，它大约60公分，原木色。我需要打一场仗，我需要赢。

<蓝珊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