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号 周四 （三周三）

每当需要开始一个新的工作内容时，压力是最大的，特别是明知道这个工作无法在一天或者一个星期内完成，需要耐心、需要持之以恒、需要细水长流，就会变得特别畏惧。

特别是现在被关在屋子里，心浮气躁的，挑战这种畏惧就变得更加困难。各种逃避的理由。于是，本来应该封闭第一周就开始的工作，一直拖到今天。

因为非常想吃胡萝卜，所以决定今天上午去趟超市。如果爱情是流动的，那么人的口味也是一个道理。一个月前的我，是的，时间就是这么短促，从未想过我会有想吃胡萝卜和洋葱的一天。

现在出门真是一项工程：口罩、免洗洗手液、手帕纸、出门路条、购物清单，回家后还要消毒、洗澡。小陈氏关了，大陈氏还开着，人倒不是特别多。可是我习惯去小的，因为清楚地知道每类货物摆放的地方，还有肉档那个喜欢跟女客人瞎扯的上海师傅。那种熟悉的感觉，可以驱散一些不安。上次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在抱怨，好危险，好危险，不想干了，我们想行使“拒绝上岗权”（droit de retrait）。现在他们终于可以不用上班了，替他们高兴。能够居家隔离原来也是一种特权。

于是我迷失在大陈氏，豆腐在哪里？凤梨酥在哪里？到处都是陌生、勉强的感觉。没有找到我的魔芋丝，好像也不是青萝卜的季节。付款的时候要排很久。我在小陈氏可以只用十分钟就能完成的购物，大陈氏这次用了半个小时。

家对面的monoprix外也排起了队伍，有六七人。这是禁闭以来我第一次排队，于是可以抱着胳膊发呆或者看道旁树：左边居然是榆树，已经挂满了串串的榆钱；右边呢，没认出来。地上落满了鸟粪，比以往的多多了。玻璃墙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各种菜谱，全都是费时费工的，大概在削皮和切碎的重复动作中，confinement的生活可以变得稍微有点意义？

洋葱居然只剩被挑剩的、丑陋疲软的几颗，胡萝卜也是一般光景。反正削了皮都差不多，我咕囔着拿了四根。平时十分钟的购物过程，也被延时为半个钟头。赶紧回家，现在出门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呢。

然后就是给各种食品外包装消毒。自己洗澡。又是一个小时。

饿了，一阵忙活，洗切削炒，等吃完午饭又是一个小时。

等我终于坐到电脑前准备工作的时候，三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如此计较之后，才发现每日的时间溜得真是快而不察呢。

挣扎了两周多，今天终于打开了新工作的文档，敲下了第一行字。那瞬间有一种清爽的感觉，蒙尘多年的窗玻璃被擦干净光线透亮。

开心，于是盘腿坐下，一边看Nixon in China 一边压起了腿。

既然开始了，明天做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