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二十九,随译。
日本最后的仇讨
① 明治13年(1880)12月17日,臼井六郎为报双亲和妹妹之仇,于东京旧秋月藩主黑田邸,讨取仇敌一濑直久。起因为六郎的父亲臼井亘理,于明治元年(1868)5月23日,在筑前秋月藩宅邸内被有勤王倾向的干城队一干人等所杀害,臼井六郎仇讨被捕后,被判终身监禁,后再释放。
② 明治4年(1871)11月23、24日,以金泽藩笔头家老本多政均为主的12名旧臣,为报君仇,讨取了冈野悌五郎、菅野辅吉、多贺贤三郎。起因为金泽藩藩主本多政均开展以新式兵器为主的军制改革后,于明治2年(1869)8月7日,被金泽城内的守旧派所刺杀。明治5年(1872)11月4日,藩府勒令十二义士剖腹。
③ 明治4年(1871)4月16日,于肥后玉名石贯,下田恒平为报父仇,于警卫押解入佐唯右卫门的路上,将其讨取。起因为文久元年(1861)4月6日,下田恒平之父下田平八,于江户藩邸内与唯右卫门发生口角被杀。明治4年7月13日,下田恒平获得藩府允许继承家业并得赐金钱。
④ 由阪南狮子俱乐部所赠的石碑上记载,文久3年(1863)6月2日的仇讨事件。
安政4年(1857年),土佐藩士广井大六,与同藩士棚桥三郎,发生口角被杀。安政5年(1858年)大六之子岩之助,向江户申请得到“仇讨免许状”,后又发现棚桥三郎隐匿于加太,遂改向纪州藩申请“仇讨免许状”,纪州藩于是对其传达了“因棚桥三郎已于境桥被流放出藩国,所以报仇需在境桥附近,和泉一侧”。文久3年(1863年),岩之助在境桥北侧等到了三郎,完美的进行了复仇。这起仇讨事件也一直被认为是日本最后的仇讨事件。
因仇讨场所在天领制内,所以岩之助先行被堺奉行所人身控制,后引渡至土佐藩。岩之助于元治元年(1864)病死。
⑤ 明治4年(1871)2月30日,藩儒村上氏ー文久事件、高野仇讨事件,其为高野山麓的赤穂藩儒村上天谷,其七名遗子,为报父仇对西川升吉等七人的仇讨事件。起因为文久2年(1862)12月9日,村上天谷被西川等激进尊攘派杀害。七子仇讨成功后被判死罪,之后于明治6年(1873)2月7日,在西乡隆盛的裁夺下,七子罪减一等,并于同日颁布《敌讨禁止令》。
以上五起“日本最后的仇讨”中,最为知名的便是第一起,该仇讨事件还于2011年2月26日被朝日电视台改编为SP《遗恨:明治十三年最后的复仇》,饰演臼井六郎的为藤原龙也。
第二起仇讨事件,则被中村彰彦改写为小说《明治忠臣藏》,并因此可以看作明治6年(1873)2月7日颁布《敌讨禁止令》之前的最后的仇讨事件。
相比第一和第二起仇讨事件的惩罚结果,第三起仇讨事件则被当局奖赏,因此也可以看作完美意义上的最后的仇讨。
再相比与前三起及第五起仇讨事件为私人仇讨,第四起则获得免许状,因此也可以看作官方承认意义上的最后的仇讨。
认识问题的基准不同则解释各有不同,这也是历史的乐趣所在。
会津同盟,越后博徒,观音寺久左卫门
幕末时,有很多博徒也参与了戊辰战争,如三州的平井龟吉,甲州的黑驹胜藏,他们大都因为个人的人际利害关系等原因才参与其中,然而还有两位博徒,他们参加这场戊辰战争的原因,虽非因尊攘而起,但也却其各自所秉承的信念。其中一人是官军一方,四国赞岐的勤皇博徒日柳燕石,另一人则是会津藩的坚实盟友,越后博徒观音寺久左卫门(本名:松宫雄次郎,文政8年[1825年]~明治6年[1873年])。
观音寺久左卫门是越后观音寺一家历代所承袭之名,作为下辖帮众千人的大头目而闻名于世。观音寺久左卫门在其祖父时代,曾帮助过年轻时逃亡到此的上州的大前田英五郎(与新门辰五郎、江户屋寅五郎,并称关东三五郎),并在之后得其恩谢。之后还帮助过逃亡信州,后中途转向越后的国定忠治。更有在信州权堂经营着,名为上总屋的妓院的上州博徒川政五郎(高濑仙右卫门),在归乡金盆洗手后,将下辖三百小弟托付于观音寺久左卫门。
观音寺久左卫门(松宫雄次郎),出身与板藩西蒲原郡弥彦村,身为观音寺一家九代目久左卫门的次男,先代久左卫门隐居后,本定为继任的勇左卫门也因在麓村的赌博纠纷中使对方受伤,而于文政元年(1818)被幕府判为死罪,所以观音寺一家遂决定由其弟松宫雄次郎继长上位。
观音寺久左卫门(松宫雄次郎)有两名参谋,一人是水户浪人齐藤新之助,一人是原村上藩士的远藤改藏,二人皆为剑术高手,且都因个人操守问题,而被迫远离故乡,在观音寺一家做保镖。
当时各藩的战斗动员力基本为一万石动员一百人的程度,观音寺一家在上州、越后一带则有数百人的势力,嘉永三年(1850),三根山藩(旗本牧野氏6000石)就因治安薄弱,委托先代观音寺久左卫门担任乡中惣目明,该职务主要负责搜查逮捕,并维持藩内治安,藩内诸村每年各担负其治安费用金2两,之后于文久二年(1862),久左卫门再次改任与板藩目明,两万石的与板藩,不得不依靠拥有数万石战斗动员能力的观音寺久左卫门维持藩内治安,此外与板藩向来与会津藩交情深厚,所以在之后的战争中会津也想借助这股力量,遂与观音寺久左卫门结为同盟,哪怕之后与板藩依附官军,观音寺久左卫门依然遵守着他的黑道恩义理念,仍旧站在会津一方。之后他还派出帮众五十人组成聚义队,同古屋作左卫门所率领的冲锋队,一道投入了之后的戊辰战争、北越战争之中,对抗着高田藩和加贺藩。
因为区区两万石的与板藩地形狭小,所以战场便设在观音寺家的地盘出云崎町内,这时观音寺久左卫门(松宫雄次郎)与井田村的庄屋五太夫,平野村的庄屋祐之助,魵穴村的庄屋源兵卫等豪农结成同盟,在戊辰战争中共同进退,期间他还曾对走出村的庄屋龙太郎,观音寺的庄屋藤兵卫表露过,若与会津同盟且最终战胜的话,他会争取做个大名,或许也因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观音寺久左卫门带领着帮众和农兵坚定地站在了会津藩一方。
三月末,各帮众、会津浪人、会津藩正规军总和约二百人相继驻扎在观音寺久左卫门的宅邸内。庆应四年(1868)闰四月,戊辰战争激化,久左卫门率领帮众同会津诸队参与了片贝妙法寺之战,五月六日,固守于猿马场岭。五月十日左右,又同水户浪人参加了野积边之战,很久之前,观音寺久左卫门曾保护过逃往越后的樱田门之变主导者关铁之助,所以他同水户也有着联系。十六日,他又同会津水户浪人与新政府军会战于猿马场。二十四日,新政府军军舰出现在寺泊冲并开始炮击寺泊町(北越战争之寺泊冲海战),在新泻港被新政府军占领的劣势下,庄内、会津、及久左卫门将新政府军赶出山田村,却最终在七百余人死伤的情况下败退。二十六日左右,已经投降新政府军的与板藩在得知庄内、村上藩将要入侵的消息后加强戒备,却因藩内兵力不多,在五月二十九日,两藩入侵时,被两藩烧讨藩町。三十日,新政府军调诸藩军队于与板藩集合布防,战斗持续了六十余日。因侵入与板藩时,两藩同盟军中也有久左卫门,新政府军就谣传“久左卫门等步兵被煽动袭击与板藩,大肆掠夺财物衣服,使得藩内一片狼藉”(出自《风后除草》),实则参与袭击的是,从麹町兵营撤退的幕府步兵冲锋队。越后的岛岐、与板、指出之战,其激烈程度不下于长冈之战,此战之中,新政府军深困于观音寺一家的游击战,他们常被观音寺一家所乔装的百姓,引至伏击圈内而遭受奇袭。早在五月二十五日,萨摩军舰乾行丸便在寺泊冲内散布布告,其末尾便题有【観音寺の休右衛門の輩、賊徒相親ミ、手甚だ憎むべき先キト成候罪、甚可悪之所業二付、村中之者の共、速二彼者ヲ斬首御詫可申上者也。】署名天朝军舰,由此可见久左卫门深为其恨,更可印证其在战争中的活跃。
但在官军压倒性的攻势下,河井继之助战死,会津若松城落城的消息相继传来,观音寺一家也便顺势投降,因为投降前不久,观音寺一家便改属于战前投降的米泽藩辖下,所以观音寺久左卫门得免一死,被准回乡。
然而家乡的住所已被官军烧毁,幼弟龙太郎也为保护被官军进攻的故乡弥彦村,而被官军捕杀,晒首道旁。观音寺久左卫门此后,只得在老乡们的接济下度过残生。回到家乡的观音寺久左卫门也曾被原与板藩参事久住秋策邀请加入新政府,主持新泻县大河津分水的工事,却被其以“会津容保殿下仍在谨慎之中,我身仍为贼军”的理由而拒绝出仕新政府。然后,在回到故乡四年后的明治六年,观音寺久左卫门病逝,享年四十八岁。
为何观音寺久左卫门(松宫雄次郎)会加入会津一方?或许我们可以从,戊辰战争末期,与板藩执政松下源左卫门为救观音寺久左卫门性命,而劝其投降时,观音寺久左卫门所答之歌【天の事知らぬわが身にあらねども、義理の綱、断つ剣持たねば】中,得知博徒在义理世界中的舍命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