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疫情观察
查看话题 >哥廷根日记|27·人类悲欢并不相通
天转暖了。客厅里那盆在冬天几乎枯死的兰花被Rico硬生生养活了,春来时枝头冒出了花蕾,今天终于绽放出紫色的花。这周德国的天气异常好,每天的最高温度都接近20度。出门跑步时,常常遇见骑车的德国少年。上身是T恤,肩膀上搭着卫衣,下身是及膝五分裤,头发被发蜡收拾得一丝不苟,像极了Call Me by Your Name海报封面的青春气息。

欧洲人对阳光的热爱就像东亚人对美白的热情一般,深入骨髓。在如此耀眼的日光的召唤下,民众选择外出享受。看到周六德新社的新闻,就在疫情最严重的北威州,一边是病毒笼罩的阴霾,一边是尽享春日。为了避免面对面的可能,成千上万的人被要求围绕着凤凰湖顺势走动,前后保持间距,空中有无人机管理。朋友隔空玩笑说,这是德式“转湖”行为。
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出现在人群中,但仍珍惜仅有的自由:绕着哥廷根三公里周长的城墙跑两圈;绕着社区一公里的外围跑五圈;或者就在楼下的院子里跳绳。时间在“生存”的前提面前变得虚无,是越跑越远的里程,是日升日落,是吃饭、睡觉与下厨。
Rico曾庆幸我们是学生,疫情之下,经济的滑坡没有给我们致命的打击,少出门反而节约了开支。但是每次大胆创作新菜式,或使用烤箱、洗碗机时,他又会忍不住感叹这个月度的能源开销会变得超乎想象。时长等于一首生日歌的20秒洗手,自来水在之间哗啦啦流淌,我的生活日常变成了更加密集的打扫和洗晒衣物,水费的消耗不及健康卫生重要。成天对着电视屏幕的室友会抱怨我盯着电脑屏幕,我说我有论文要写,有书可读,有电影可看,有资料可查询,有朋友可以对话……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面对赛博时代的方盒子喜怒哀惧。

国内的朋友偶尔问及德国的近况,然而我的四角天空只有这点大小,只能记录点柴米油盐的生活日常,写不出宏大叙事。昨天夜里跳绳子的时候,一楼的印度人家在做咖喱,香味从屋里飘到窗外;三楼的意大利籍夫妇大吵一架,听不懂吵架内容,只知道言辞激烈;晚上九点十五分,62幢的医院工作的女士在戴着口罩,骑着自行车,在车灯与超级月亮的相伴中返家……这就是寻常人家最普通的生活,与春节时期的中国一样。既有人间真善美,也不乏家长里短的愁滋味。不学习的熊孩子,上升的家庭暴力,奇招百出的口罩。
偌大的欧洲,新闻时时刻刻在变化。上周三还在回应疫情与估算不谋而合,突破了七万,只隔了半周,昨天清晨,德国感染病例突破十万。自德国与瑞士的口罩风波后,20万只柏林从中国进口的口罩被美国“没收”。欧洲的同学让我去问问美国的朋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敢断章取义,疫情之下,“当代海盗的行为”不是孤例,这些都是文明的审视。
据说,欧洲的危机日渐减速,一些国家和地区放宽了限制。
意大利的封国令讲延长至4月13日,随后进入“与病毒共存”的第二阶段,限制措施也将变得温和一些,随后是“逐渐步出紧张状态”的第三阶段,谨慎地恢复生产与生活秩序。
丹麦和奥地利政府相继宣布复活节后恢复社会经济运转。
德国正在摇摆于解禁的决定。
法国进一步收紧了出门的限制,禁止白天户外运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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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速在减缓,若聚焦于个体,则每一个死亡数据背后都是沉痛的。德国在感染率下降的同时,死亡率却在悄悄增长,尤其是在老人聚集的老人院。虽有不允许拜访老人院福利院的明文禁令,但仍发生了群体性感染事件,死神首先审判的高龄群体手无寸铁。同在下萨克森州,一边是看似安静祥和的哥廷根,一边是死亡率居高不下的狼堡。
西班牙的野战医院建立了一个特殊通道,允许家人陪伴感染covid-19的临终患者。也许这样小小的人性化新闻不值得被宣传,被公示。我和当地的一位网友谈及疫情后的创伤心理,无论是上述医院中的临终关怀通道,还是恐慌下的民族与种族冲突,甚至是网民之间的站队与撕裂,都是瘟疫这无形的巨兽搅出了人类最深层的精神。
昨天在《看理想》中听到梁文道用颤抖的声音回忆老师唐君毅先生的话语:如果诸位只自觉自己是种族的生命意义上的中国人,而非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我还是要不客气的说,诸位做中国人还未做到家。
荷兰的朋友独居,在疫情下感到孤独没有动力,终于带着相机出门,既是消遣,也觉得有点纪实意义了。我们都把手中的佳能单反变卖了,一个换上了Fujifilm,一个换上了索尼黑卡,轻便的工具让我们更主动地重拾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