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性依恋人格给你的感情和生活带来哪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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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发生在三个夏天里的故事。
Part1 桃子汽水
我和苗苗是在同学聚会上认识的,我们曾经同级却不同班,或许在走廊见过,或许在小卖部买过同样的奶油甜筒,或许在一个考室彼此隔得很近。 总之,我们两个曾经出现在对方余光里的陌生人,在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第一次认识了。 大家在KTV里唱歌喝酒,玩些猜骰子的小游戏,女孩们热火朝天聊着彩妆护肤、网络红人、大学里的奇葩室友、喜欢的男生类型。 我捏着手机,局促地藏在角落,好友去上厕所了,我一个人陷在热闹的人群中,堪称格格不入。 话筒在别人手里,唱着我点的歌,那首歌重复了三遍,我一遍都没唱上,不过也好,我害怕自己会唱劈了音,现场有些都是半熟半不熟的同学,我一个人和我的尴尬安静地呆在一起。 所以,等到苗苗过来,坐在我身侧的沙发上,我吓了一大跳,不算明亮的小角落里,他好看的眼睛盛着灯光,那双眼睛弯了弯,睫毛翻飞,不存在的风一下吹进我的心里。 他递给我一罐桃子汽水,盛夏的热烈温度,冷气打在我的手臂上有些凉,当我接过那罐汽水,我的脸却烫得快要自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一罐饮料,我强装镇定,低声道谢。他挥挥手,放松地双臂搁在大开的双膝上,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银手链。 坠着一颗精致的小银桃子。 当他摩挲那个吊坠,我却感觉他在摩挲我的心脏。 不然那颗属于我的心,怎么会跳得这么这么快。 他偏头,“原来你叫R。” 我点头,小声地嗯,但不知说什么,慌乱中大脑背叛了我,还有我的嘴也是,“我倒是早就知道你叫什么。” 他一愣,那双眼睛笑得更眯,快乐从他身上那样直白地喷溢,我彻底烫熟了,我感激这灯光,让我的狼狈还可以遮掩片刻。 “加个微信吧,听说你也在C大读书,有空一起吃饭?”他大方伸出手机,我像一只木偶,无声照做。 加好之后,他呼出一口气,“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后来我才听他说,他就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当时不过随便扯了个话头。 再回想第一个夏天的故事,我不禁好受许多,原来紧张的,不只我一个。 那时很快我朋友回来了。 苗苗起身让她,她却拍着他不让他起来,我朋友露出了然的表情,“你们多聊聊!”我顿时在她八卦得放光的眼神里,臊得尴尬爬满全身。 苗苗最后还是让了位,他去另一边玩去了,走的时候冲我挥挥手机。 我朋友顿时像只大鹅,追问着我,逼得我不得不用手捂住她的嘴,才停止了无休止的聒噪。 第一个泛着桃子汽水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Part2 快乐是盏破纸灯
返校之后,我并没有和苗苗有过多线下接触,对我而言一个才加的男生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差别,于是我们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QQ上聊天,聊他的实验报告,聊我的野外见习。
半年之后,我们终于熟了起来,这时候学校如果有校级活动,我们就说好了一起去,毕竟跨越校区,十次有八次都是不凑巧的。而在为数不多的两次里,多数情况下他总会先到,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人群的时候,我总是刚进门便能看见他挥动的手。 于是我对乌泱泱的人群也少了一分畏惧,快步走过去,融入他们的洪流。如此我才会感觉安全。 我畏惧做一个逆流者,畏惧任何会冲刷我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当苗苗约我吃饭时,我总会说相隔太远,大家都有课,实在没必要。 推拒几次之后,他不再提这个事,于是我才从不断的紧绷中放松下来。我们又恢复成见过面的网友关系,两个学期过去,我们基本不怎么聊天了,一句话能隔两三天才回一次。 我以为,我们就这样疏远了,慢慢地再也不会有瓜葛。对我而言,这是种奇怪的安心,一边失落,一边放松。 一边在被窝里哭,一边又自由地摄影采风。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自由,但当我走在街上举着沉重的相机,像举起一把锋利的武器。后来我的照片在一个校级比赛里拿了二等奖,摄影社的一个学长在QQ上找到我,希望我能和他们一起准备一个比赛。 我在那个学长的空间里看到了活动海报,主题是拍摄令你流泪的快乐事物,我觉得很有趣,刚好那会儿课也不多。于是我和C学长联系上,周末的时候,去他们的活动室找他们。
那一天我受益匪浅,学长学姐们经验丰富,我在局促中因为有趣的话题而逐渐放松,那天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下午7点,学姐们说出去吃点东西,我婉拒了,C学长也没去,他说一起回我们的校区,我点点头,和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讨论比赛想法。 走到天桥那儿的时候,我往下走,正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是苗苗,他剪了头发,耳朵两侧剃得很短,剩下的头发好像烫了,卷卷的,看上去有些凌厉。 我对人的气场很敏感,他盯着我表情不是很友善,于是我硬着头皮冲他打了个招呼,就藏进往下的人群里,匆匆走掉,亦或是落荒而逃。 C学长在平台那里等我,“你朋友?”我点头,学长又问,“男朋友?”我扯出一个被迫营业的笑,又摇摇头。方才在苗苗那儿感到的瑟缩,在C学长这边只剩下厌烦。 还好学长没有继续问,但他应该感到我的情绪明显没有之前高了,于是在无意义的对话十分钟后,我找了个由头,在进校门的时候拐道了去了一家奶茶店。 人来人往,在快乐的人群中,我像是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更不愿去想自己在躲避什么。 坐在奶茶店,看着夕阳火红的余晖,苗苗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没有接,他给我发了短信,说就问我两个问题。 于是等他再打过来,我插上耳机,我们都沉默片刻,他先开口打破平静,“他是你男朋友?” 我否认。 于是苗苗接着问,“你喜欢他?” 我再次否认,比上一次还快。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紧绷的声线放松不少,我压着心里的涩意和快要掉落的眼泪,“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我的声音有点抖,他被我怼得笑了一声,那种快活的气息通过听筒传遍我的全身,“你不要怕,R。”他的声音很柔,轻易安抚了我,仿佛瞬间我便拥有了巨大的勇气。 然而那勇气在等待他来找我的过程里,泄得一丝不剩,我甚至想要逃走,但最终还是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偶,傻坐着,等待着令我惶恐的结果。 我害怕他说出那些直白的,热烈的话。我贪恋他的活力,却只敢在一旁偷窥,当那双眼睛真的看到我时,其中的火焰会把我燃成灰烬。 我害怕成为一堆飞灰,风一吹,我就什么也不剩了。 于是我抓着相机,拍夏夜的风,夏夜的穿着吊带裙的年轻女孩,手上抓着烤串的人群。镜头里突然闯入的人,是我等待已久的人。我借着相机看他,似乎这样就不会被灼伤。 他见我拍他,于是停住往里走的脚步,微微抬起下巴,在奶茶店的门口,悠然自得,丝毫没有挡住店门的不好意思,那些过路的女生们盯着他兴奋打量,窃窃议论,他却丝毫没有局促。 我只得停下按快门的手,冲他招了招。 他坐在我对面,笑意散了不少,他捏着手链上的银桃子,“我以为你不会见我。” 我还没说话,他就接着说,“所以你看,物理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他看着我,我避开视线。嚼着奶茶里的爆爆珠,借此平息内心的不平静。 “……真正的问题,是心和心的距离不是吗?”他手撑着桌子,无意识轻敲。我在沉默中,喝完了奶茶,直到吸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才无法继续逃避。 店员小姐姐端来一份芝士蛋糕,我有些惊,抬头撞上他的眼睛,他说,“边吃边说。”我麻木了,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在吃掉了半块蛋糕之后,饱腹感奇迹地带来安全感。 “你想聊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想说的,你可能不想听。”他拿起我的相机包,送我回去。我们走在路上,像人群中每一对喧闹的情侣一样,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却因为我们之间合适的距离没有丝毫压迫感。 走到人少了一些的人行步道时,他的小指轻轻勾住我的小指,他像是在等待我的挣脱,我却没有,半个我有意识,半个我只剩茫然。
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发生过的一切尖锐的回忆都让我僵硬,然而苗苗的小指却像一根浮木,我握住它,就像握住了一把钥匙,一把从我的世界走出去的密钥。对我而言,这是一场巨大的冒险,我在那扇门后犹豫已久。 他抓住了我这片刻的动摇,“你知道的,R,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很早之前,比上一个夏天还要早。” 我愣住,我们停在此处,他伸手轻轻地把我带入他的胸前,属于他的香水气息吞没我,本来安静的味道此刻却像洪水猛兽,冲刷我残存的理智。 “……我怕不能善始善终。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僵硬地像个木偶,他轻拍我的背,“……不会让你为难的,和我在一起吧,R,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我没有说话,他微微离远了些,那双眸子温柔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身上的勇气从何而来,令我羡慕,令我嫉妒。 令我最终点了头。
于是在第二个夏天,在安静的人行步道上,在余温还烫的夏夜微风里,我们勾着小指头,一直走,一直走。 Part3.那些美到极致的东西,往往来不及留存 快乐让我忘记了害怕,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我们生活里重叠的部分彼此都很有话题聊,属于自己的部分里又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他总是兴致勃勃,然后在我听不懂却还要一直问中哭笑不得,那样的笨拙对话,我们却乐在其中。 那是快乐的一年,我们经常出去玩,睡在两张床上,我信任他到毫无保留,我们成了对方的另一个部分。他也成了我唯一的模特,我塞满的几张内存卡里,除了风景和沧桑的街边艺术家们,偶尔的路人群像,剩下的全是他。 足以给他出好几本写真集了。 一个小长假在附近古镇,我们吃了夜宵,手牵手走在桥头,桥下水波荡漾,灯光粼粼,人群很是热闹,他一看我发呆,就故意扯我一下,我便尖叫着摔进他的怀里。 我伸手揍他,他笑出声和我闹,最后我们在黑灯瞎火的地方接吻,他的每一丝炙热呼吸,都像烧在我心上。 我抱着他,亲着他,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鲜有那样简单的快活,他一看我,我们一对视,我就想笑。恋爱脑疯狂分泌多巴胺,一面唾弃自己的傻,又一面和另一个人一起傻。 疯疯癫癫,快快乐乐。 那时我想,快乐原来如此简单。我想要是早点和苗苗在一起,说不定我早就快活似神仙了。 有时候我问他喜欢我什么,他总是说喜欢我的灵魂,于是我便稍稍安下心,假如他喜欢的是我的外貌,我的身材,那我便会惶恐,因为我留不住自己年轻的美丽,世上没有不过期的美丽。 可当他说喜欢我的灵魂,我又开始不安,他是不是并不知道自己喜欢我的什么特质,我害怕自己不经意地失去了他喜欢的部分,毕竟世上没有不改变的人。 苗苗最后弄清我的不安之后,长长舒气,“你就是你,你怎么改变我都认识,都欣赏,因为我们一起在变。像两个颜色,不断以自己的部分去混合对方的部分,最后会得到千千万万的新颜色。”我想他还少说了一种颜色,能混出千万颜色的第三个颜色,是不断新生的我们自己。 “像一个万花筒,无限可能,那是爱的颜色。” 他亲亲傻掉的我,总结到,“我对你的喜欢,只会越变越多。” 我被他认真的动听话说得面红耳赤,最终我说,“你要爱我。一直一直。” 他说,“好。” 我们以体温相互依偎,以为那就是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可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琐屑的小事压垮了我,我提不起正确的情绪面对他,我们拥抱接吻,可我身体里似乎住着另一个人,冷漠地看着我假装快乐,扮演一个称职的女朋友角色。我在自我兴奋,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当他谈论他的生活,我感觉不到一点有意思的地方。 我的敷衍过于明显,他变得焦虑又不满,想和我讲道理时,我总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他甚至怀疑我是喜欢上了别人。可是我没有,我感觉他在渐渐失控,我为自己不能让他快乐而痛苦。我看着自己的另一部分,它冷漠地看着曾经快乐的那部分我自作自受。 早知如此。 早该如此。 我看着自己对着自己幸灾乐祸,快乐已离我远去,我承受不住一丝苗苗的痛苦,我甚至连吵架也不会,我的躲避姿态让他难受,他的难受让我只想躲避。 循环往复,必将不得善终。 于是我不得不斩断这一切,“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他沉默了,甚至没有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他问我, “R,你和我在一起这一年,你真正快乐过吗?” 我点头,他便弯出一个笑,“所以只有最近,才让你感到勉强对吗?” 他站在树下,影子和树影融为一体,一样的挺拔又沉默。 “我努力过了,”我说,我真的努力了,我给予他时间,精力和精心挑选的礼物,我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可喜欢还是一丝又一丝地溜走。 最后只剩下我做戏的空壳。 他说,“我明白。” 最后他说,“你要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他看着我,努力地想笑,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这个炎热的午后,眼泪掉在地上,片刻便没了踪影。 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喜欢笑的眼睛,为我落了泪。 我的眼泪也滚落,他伸手按住了那水滴,“不要哭,说过不让你为难,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他让我回去,我站在二楼,隔着反光的窗子,看他站了很久。 我很想知道,我们是否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我没有答案,答案都在眼泪和笑声中。 我解不出来。 但我突然意识到前一年摄影比赛的那张垂眸的天鹅为何没有拿到一等奖,因为那令我落泪的快乐事物在一瞬间便消散了。 没有相机的我,把那滴苗苗的眼泪,摄在了心中。 和苗苗分开的那个下午阳光很烈,我们最后一次说了再见。那是第三个夏天,然后到如今,早已不知第几个夏天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只是偶尔从对方的朋友圈知道,我们已经各自走了很远,彼此一路上的风景,都很美。偶尔看到有意义的动态便给对方点赞,但从来都不聊天,他的女朋友很漂亮。 彼此都心照不宣着一个界限。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出现新的社交软件,然后彼此都埋在对方过去的好友列表里,再也不会联系。 然而,去年秋天的某一个上午,他给我发了消息。 这么多年的一条消息。 他说,【R,我要结婚了。】 我在反应过来之前,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客套话。我从来没有那样刻意地,说过那么多美好的词汇。 仿佛是希望圣光降临在他们的婚礼上。 他却没有客套回来,沉默着,沉默着,最后他说,【R,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我笑了两声,语音回答他,“当然过得好啦,天地那么大,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自由了。”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沉稳,“那就好。”沉默了一瞬,“R,你要幸福。” 我说好,最后给他转了一个大红包,祝他新婚快乐,他一开始推脱不要收,最后还是在我的坚持下收下了。他要我的地址给我寄喜糖,我拒绝了。 我说,【云吃一下就可以了。】 我想这是我们 最后的对话了,平平淡淡的。像所有平凡故事的结尾一样。 后来听朋友说,他在婚礼上哭的很惨。谁能想到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会在人前哭得直不起腰,他们都说他非常爱他的新娘,表白的时候甚至泣不成声。 他们说那是喜悦的眼泪。 我也,这样认为。 我们一定,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发生在三个夏天的故事》 End 这不是我的故事,这是人间的故事,给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