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游黄山记
在连回忆都不愿的时候,闲暇就彻底成为一种罪孽。我盯着布里斯班案例上标准的现代主义房屋,试图与注释发生联系。少顷,我的面前浮现出青山与云雾,显然,我已想起了黄山。
我是在上学期作业最紧张的时候去的。当时,我的两篇报告甚至还未开始构思,而交稿不过是两周之后的事。然而这之前我已在作品集中投入过多精力,可以说心力交瘁。我向来不愿过多勉强自己去做什么,于是准备尽片刻之欢愉,先远行玩他妈的,再去纠缠这两个混蛋。鉴于一人远足的安全、乐趣、花费都有缺损,我叫上了一位相对不忙的室友,他是一个可爱的妙人,从不抱怨我的不靠谱,我很感谢他的同行。
我已经累到懒得做攻略,只在订旅舍时操了点心,车票买得匆忙,结果险些误事。高铁上我又睡得像死猪一般,醒后就在异省了。下车虽是傍晚,然神清气爽当冠绝今月。刚下车,一黑车司机便迎难而上,告诉我们公交到不了黄山,我不信,就去站里寻,果真都不通。狐疑中才知道出错了站场,这里还有一些出错站的旅客,只好搭黑车。我们也无奈如此。
黑车司机的心并不黑,他一口本地话,提前把价钱说得很明白、很客气、也算合理。沿途他反复提醒我们工具和食物在登山过程中的重要性,把黄山描绘成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狱。说到当地食物,他讪笑道:“景区附近能有啥?”这样一位对自己家乡充满辩证思维的人,还会黑我的钱,我是不信的。我们到山脚下随便对付了碗饭,哈哈,果然又贵又难吃。
我的聪明才智全用在订客栈上了,这是一间一夜100的大飘窗山景房,配有一台足疗仪和一台小液晶,这两物什将是当晚幸福重要来源,因为我们两个单身狗点播了《时空恋旅人》,第一次用足疗仪也疼得我呲牙咧嘴。噢,多么深沉的痛苦啊。
第二日,我吃惊地发现我的双足不但不需要截肢,反而更为轻便。我们背好顶重的行囊,此时它塞满了自热米饭、红牛,老面包和橘子,在一日之内,我们必须谨慎地对待它们。好心的老板指派一辆面包,像运货一样把我们运到售票口。这是一张有效期为三天两夜的门票,我们大可在山中挥霍时间。
这也是我第一次乘缆车,以渡过平坦而费时的进山路程。吊在空中看景让我记忆犹新,我们拍打着小小的玻璃盒子,平视远处的云气,松树千姿百态,咬定青山。
到达景点时,闻到了第一口山中气息,这样才开始了真正的黄山之行。面前是一块绝壁,若刀削斧劈,险峻,却不似太湖石般灵异。如果它是某座建筑的构件,那么它的尺度无疑是令人生畏的。行云更平添一种皴法,寥寥数笔,让它不再宁静而近压迫,而能使人生出高山仰止的正能量来。这之后,少量的松与藤蔓,形成富有意趣的点缀,最后是观赏这一切的我们,在这个自恰的系统中无足轻重地存在着。

至午,光与云皆达最盛。我想起夏日西湖,如果天晴,也会蒸腾出一层氤氲来,然而那氤氲是浊而悠长的,像鱼一样自由,像发香一样醉人,又像霞光一样天真烂漫。而眼下是冬季,寒风把山气吹为不匀的、颇有些凛冽的絮子。一些云、一些雾、时而云、时而雾、既是云、又是雾。目力毕竟有止境,耐心毕竟有极限,然而这气源源不断,生于有无之间,疑有真宰而未知尸其功者。怪得林徽因爱这“不息的变幻”,怪得孙武子对“奇正之道不可胜穷也”津津乐道,也怪得二进制仅凭0与1就能独步天下。

我们在山顶上有围栏的悬崖上热米饭,并用蒸气熏橘子吃,别有风味。稍一低头,便是万丈深渊,云气充塞其间又缓急不定,没有比这更怪诞的海洋了。
一碗米饭下肚,哪够塞牙缝呢?下午我们在饥饿中跋涉了很久,从未见过的景象给了我许多慰藉,比如满目的松,各自踏实,枝条却溜着风向着一方,形成千松朝觐的奇观;比如多样的地貌,转过一山,柳暗花明,加之这铺天盖地,只在一幕之间,常常令我十分感动。这些景色看似断开的乐章,其实只是登上顶巅的人才有资格看的合奏罢了。唐独孤及显然登上了华山之巅,这“天作高山,设险西方。至精未分,川壅而伤。帝命巨灵,经启地脉。乃眷斯顾,高掌远跖…介二大都,亭亭高耸。霞赩烟喷,云抱花捧。百神依凭,万峰朝拱。长于上古,以阅群动。”用诸黄山同妙。


晚上循美团找了家餐馆,算是吃了点正经徽菜。我和朋友都对毛豆腐、跳水鱼和竹荪赞不绝口,毛峰也喝得惯。买回四两猴魁,虽难称精品,但对于只想尝个鲜的茶盲,亦不算暴殄天物。

此行的遗憾有三:一为时节不对:冬天不是黄山旅游的旺季确实有其原因,虽乐得人少,可客栈饭店多半在歇业,难寻好地方吃饭,一些景点更是因为路况不好而关闭,血亏;二为天气不逮:那几日天气不定,非阴即雨,晴好极为短暂。缺乏光影以神其灵,黄山不过一堆大石头,也确实扫兴。三为停留太短,黄山太大,许多景色未容细想就掠过了,周边黟县、歙县的人文风光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这也刺激着我下次再来。这样好的风光,若还有一位心思细腻又能自己行走的女孩相伴,时不时提出自己暖洋洋的见解,我可能会有追她的冲动吧。遇到这样一个人后我一定要和她再来一趟。
回忆到这我又发山瘾了,我现在就想去西峡!栾川也行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