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过来 VENEZ
法语的venez是来的意思,venir为动词原形
将将毕业的我,直接来到非洲大陆,直面神秘口音的非洲法语,我还是很恐惧的,无异于手持匕首的骑士被直接丢进了恶龙的老窝。
刚下飞机我的口语短板就毕现了,我磕磕巴巴整整3分钟,才对着接人的代理说出了我下一个行李不是箱子是袋子。在空气极度尴尬的时候,我想昏死过去以删除记忆,但现实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冷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来接我的姐姐本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接到我之后也并不是直接就开始返回驻地。我们坐在车上说中文,好像不会有那么的生疏感,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的阳光也是橘黄而明亮的时候,好像也不会那么害怕,我做的好梦里,都是橘色的光铺满地面,我总觉得自己走进了另一个梦里。姐姐说这里气候也好,没有雨雪,永远都像是初夏,是最热也只30摄氏度。细细听,我好像有很多疑问,但是又一句也说不出口,话锋一转,姐姐又说“但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我们距离市区有2个小时的车程”。脑子里惊雷作响,眼前的太阳成了红色的咸蛋黄,我们还在这条笔直的路上悠荡。
所有的不安还没有缓和,我遇到了一个老大难--口语
翻译姐姐的口语真的十分流利了,接起电话一面听,一面顺畅地回复,还可以时不时怼一两句。我见面第一句说什么呢,对了,我开始说我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公司的。这两句我背的顺顺溜溜的之后,才不至于见面就开始尬笑了。
翻译姐姐看着我结结巴巴的样子,也会安慰我一两句,道,有时候法语好是一方面,但是工作能力和情商更重要一点,不用害怕的。我像被给了糖的小孩,眼里有了光,但是这只局限于我还在营地。
我初来乍到,第一个遇见的就是移民局的Bruno,他的声音不算温和,我只要一句没听清就要大声的吼我,我整个头皮都发麻,但还是要无视他的无礼。他浑身瘦的干瘪,说话有点儿有气无力的样子,胡子拉碴,总穿一件暗色的Polo衫,一边领子翻出来顶着脖子,另一边又折在衣服里,没翻出来。但是刚一进门就大声喊着翻译姐姐的名字,好像百八十年的老友第一次见。我想着也要握手,等他和翻译姐姐打完招呼,就要去和他自我介绍,他倒是不疾不徐的拉了椅子坐下,连眼皮也没给我。我晓得这大概就是大写的“故意的”,胡乱压住内心的沮丧,开始学着找他办理关于签证的流程。我们一句话没说完,他又开始念翻译姐姐的名字,好像我就是团空气,而且还是法语很差的那种空气。心里演习了好几次翻桌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扯着嗓子叫他转过来,我在这里。
我遇到第二个很容易被口语给激怒的人是公司的律师EDMONDE,他的法语非常好,大家都说他一点儿口音都没有,我开始想,没有口音那我是不是听力方面就没障碍了,心里暗搓搓的觉得不用慌了。然而,事实证明人家法语没有口音,也不妨碍我听不懂。我除了想鞭打我自己,还想回学校加学一门法律。律师说话行云流水,很好听,连音很多,说得快了,我一句也没懂,好像天上的云也这么平滑的飘过去了,可我还是不晓得着云长什么样子。每次和律师说没听懂,刚开始他会解释两遍,后来只说,没事,我给你写邮件你就看懂了。这就像是另一种告诉我口语差的暗号,我们互相还不能说破。倒是律师也朝我生气过,有次开电话会议,他生气的说,“你有没有听懂?!”,我互相转述的意思好像总有偏差,这句话问得我也一时语塞起来,我到底懂了没懂,我一遍一遍确认,才艰难的开口,“是这样的意思对吗”。他平静下来,我们才总算继续进行。
就这样一天一天折磨自己说法语,听法语,口语也好多了起来,虽然我自己还是了解,我不算100%听懂。这个瓶颈突破着突破着,暂时还没有显著进展,倒是我听电话好多了。我开始电话怼Bruno,和律师电话讨论事情进展,每次见面之前都能把电话飞快的打一遍,告诉他们,我大概在10分钟后能到。好像是第三个月了,载我出门的司机突然对我说“féliciation”,我受宠若惊,他说,你的口语已经很好了,而我刚刚只是学会了在说再见之前加一句“bonne journée”。
但是,这里有个VENEZ文化,便是不管多么简短的事情,在电话里都可以说完的事情,都很喜欢说一句VENEZ。尽管我电话已经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还是很固执,我们一句话没聊下去就说,“来吧,见面说”。
--“请问玉米粉价格怎么算?” --“啊,等等...,来吧,见面说”
--“这个签证办理还需要什么材料?” --“来吧,见面说”
--“这个年度个税申报怎么做?”--“我知道,是这样..,这样..再这样....”--“?,哪样? ”--“来吧”
这句VENEZ颇有一股招揽生意的味道,但这并不是一种顾客上帝的期待,而是你爱来不来的随意。我正儿八经解释说我们2个小时的车程,着实不合适出门,对方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这段对话就这么终结了,最后还是我跨越这2个小时的路程,去见他们。
一次在市区里办事,那天没有提前做过约定,但我突然想起来可以去移民局问一下我们签证办理的情况,便打了电话问着能去吗,直接回一句“VENEZ”,想了想,便岔开路去了移民局。到了移民局门口,再打电话,这位兄弟人还没到,让我等等。15分钟后,我打电话过去,还有15分钟。终于等了30分钟,车里的温度已经可以让人中暑了,他才姗姗来迟。我们一见面,他开了空调,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坐下来,看着我,说“说吧,你有什么事”,我差点噎死,合着我们打电话说的事都是一阵风。他说都是因为我给他连环电话他才来办公室一趟的,我内心的叹息快要把我淹没。等我又同他将我的来意说明之后,他笑一笑说,今天拿不到签证的,说完便拿起他的外套和车钥匙华丽起身,将我送了出来。我忍着脑门上的青筋跳动,疯狂吸气吐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后来我也喜欢说VENEZ,逢人说话也不墨迹了,让他想说什么就来吧。后来我也遇见了一个很喜欢在电话里和我谈事情的官员。他是社保局的,又是一位教师,近来还在创业,领导一不在我们身边,就不动声色地走向我们,悄悄说他正在进行一个项目,希望我们有机会找他。他每次来都是西装革履,黑色的西装衬得肤色反倒是棕色的,说话也不着急,看人的时候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唯独嗓子是沙哑的,我们一说话,他的声音反而不太有精神,微微驼着背一点儿也注意不到他。但他却是个喜欢软磨硬泡的人,一面说着狠话,一面又要坚硬的坐在椅子上,丝毫不让。每次送他走,我都雀跃的很,生怕还有事情和他又牵连。
周日的下午,太阳已经不那么刺眼,凉风也开始吹拂,原本正好散心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找他拿文件。我很不情愿说我不去,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面喊我的名字怕我不在,一面继续说这件事情多么重要,我直说VENEZ。他也不含糊,VENEZ就VENEZ,但要给他服务费。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套路,就问他凭什么,他丝毫不退让,说“我晓得你做不了主,你去和你领导说,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没一会儿,他又给我打电话问我问了没,我才觉得他该是属蛇的,缠人且冰冷。
我们每天都客客气气的说过来过来,我也可以厚着脸皮说,让我过来可是要路费的哦.但是我们刚方经理可能最拿我们没办法,我们都朝着他说VENEZ,VENEZ,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让他快些过来,我们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啦
-
[已注销]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6-18 18:27:52
-
Apollo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3-31 19:38:38
-
Andeese 赞了这篇日记 2021-03-05 23:39:59
-
DALI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4-28 12:35:59
-
M. Chou-Fleur 赞了这篇日记 2020-04-19 01:27: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