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罗贝托·波拉尼奥（3）

两天后我成功跟娜塔莉亚.崔科夫搭上了话。地点是在体育大道上的斯帕塔诺夫卡室内跑道，早上九点——我绝对不是什么习惯早起的人，但那是我唯一可以在那儿遇见她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我从远处观察她： 她正要开始跑去跳高，她很专注，握紧了拳头目视上方，就像是在祈祷或是在注视着一个天使。接下来我走到她身边并介绍了我自己。罗杰.斯特拉达？她说，那你一定是意大利人。我没有勇气摧毁她的全部幻想：我说我国籍是智利的，有很多意大利人在智利。她身高达到五英尺十寸，而且体重绝对不超过120磅。她拥有一头棕色长发，那利落的马尾辫里凝聚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她那黑色的双眸几乎能亮出光来，还有，我发誓，她拥有我见过的最修长最美丽的双腿。

我无法使自己说出探访她的理由。我给她买了瓶可乐，告诉她我喜欢她的动作技巧就离开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该跟帕夫洛夫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构造一个什么样的谎话。最终我决定把事情简单化。我说我们得给娜塔莉亚.崔科夫一些时间，她不像他通常能搞到的那类女孩。米沙看着我，摆出一副脸色，好像一个自闭并被宠溺坏的孩子，说好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当米沙给了你三天时间，你就必须在三天内解决，多一天都不行。于是我花了几个小时反复思考，问自己我的问题出在哪儿，是什么使我犹豫不决，终于，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尽快搞定。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见了娜塔莉亚。我是最先到室内跑道的几个人之一。我花了很长时间看着运动员们来来往往，都跟我一样没睡醒，他们在聊天和争论， 然而我只听见没有情绪的喃喃低语，或是用无法辨别的俄语发出的喊声，仿佛我遗忘了语言，直到娜塔莉亚出现在人群中开始做热身运动。她的训练师正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笔记。还有另外两个跳高运动员正在跟她说话。有时候他们会哈哈大笑。有时候，她们会坐下来穿上红蓝相间的运动服，不出一会她们又会把它脱下来。还有时候她们会喝会儿水。半小时快乐的时光过后，我意识到我陷入爱情了。

那是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在那之前，我曾爱过几个站街女。我曾经对她们有好过，或是坏过，都无关紧要。此时此刻我才是真真正正的陷入爱情。我跟她搭了话，解释了帕夫洛夫的情况，他是谁，他想要什么。娜塔莉刚开始时很吃惊，之后又觉得滑稽，不顾我的建议，同意了去见他。我尽自己可能将他俩的约会安排推迟，与此同时，我带她去看了布鲁斯.威利斯的电影——他是她最喜欢的演员之一——接着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共进晚餐。我们畅所欲言。她的人生，有着困境与失落，是毅力与意志力的典范，恰好与我的人生相反。她的追求很简单，她想要的是幸福，而非财富。她对于性的态度——这也是我特别想从她身上套出来的——是开放的。那起初让我有些失望：我觉得娜塔莉对于帕夫洛夫来说会是一场简单游戏，我想象着她跟他的保镖们一个一个睡过去，我受不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之后我明白了娜塔莉说的是一种我没理解的性观念（现在也仍不理解），意思并不是她要去跟所有黑社会上床。我还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