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丨云栖竹径、十里琅珰、龙井村、九溪十八涧

最近听办公室同事聊着明前茶、雨前茶，想着谷雨一定要去一趟龙井看看茶园。谷雨当天或许还能见到采茶的场景，错过之后不知今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周六晚上查找许多旅游攻略，最后选择了这条徒步路线。在此作游记一篇。

壹 · 云栖竹径

谷雨这天一早就被大雨的声音吵醒，节气这东西真是神奇。虽然看着雨犯愁许久，但天气预报说中午雨停，抱着对天气预报的极度信任，上午十点四十便坐上了前往云栖竹径的公交车。据介绍，云栖竹径是西湖新十景之一，是杭州古树名木集中保护区。这里古迹遗存丰富，旧有云栖寺，为吴越国王于乾德五年（967年）创建，经明代著名高僧莲池大师重建并复兴，成为杭州四大名寺之一。今寺院遗址旁保留有莲池大师墓。由兜云亭开始上山，可以通往五云山顶的真际寺遗址，是杭州最早的财神庙，殿内有十八路财神，曾是各方商货祈福求财的首到之处。云栖竹径站就在景区的正门口，进来后两只神兽立在竹林大道两旁，在往里走会经过一个牌坊。这个景色竟让我联想起在日本京都时感受到的那种神圣静谧。

鸟叫声、竹叶声响彻整片竹林，加之游人不多，自然的声音和味道包裹着整个世界。除了平淡的石砖步道，景区中也有许多亭子、石桥。最令人惊喜的是竹林深处有一座吊桥，如果只走外侧大路的话很可能会错过。因为早上下雨，所以景区游客极少，拍起照来也十分自如。一些亭子的两侧开了方窗，也不知窗外的景观是否经过人为设计，实在是美得巧妙。

在经过平坦的步道，看到“兜云亭”就开始漫长的上山之路了。向上的台阶蜿蜒曲折，只有小小的平台能够给人片刻喘息。不过一路上偶尔见到令人惊叹的美景，像是犒劳一般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路上遇到许多怨声载道的人，甚至有人还未登顶就折返下来，满嘴说着走不到头。当然，也有特地来徒步登山，挑战自己的游人（包括我一开始就是冲着爬山来的）。在凉亭休息时遇到一对夫妇，两人拿着登山杖，一起向山顶进发，我便匀速跟在他们身后，至少没那么孤独。

伴着自然气息的安慰，一鼓作气登上了五云山山顶。转角处一块不起眼的简陋石碑，似乎是一幅地图，标注了云栖寺、九溪六和塔、天竺寺的位置，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据介绍，五云山在西湖风景区西南部，北接郎当岭，南濒钱塘江，东瞰九溪山谷，西邻云栖坞。相传山顶常有五色瑞云盘旋其上，故以“五云”名之。五云山以竹林、银杏著称，旧时还盛产灵芝、楠木和方竹。著名春兰奇种“绿云”最早也发现于此。山上最显眼的就数古老的大银杏和真际寺遗址。据说这棵银杏是杭州市城区最古老的大银杏，已经1430岁了。写满美好祝愿的红色布条围满栏杆，看来古物有灵的概念还是蛮深入人心的。

银杏树背后就是真际寺遗址。说是遗址，因此处已没有寺庙的功能了，建筑本身似乎已经成为一座民居，门口还写着“游客止步”。院中桌椅坐着前来游玩的外国游客，院门前趴着一只怀孕的母狗，这场景搭配原本寺庙的香炉烛台，有一种古今中外的时空都浓缩在此的奇异。

小院的西侧有一个大庭院，虽然路面整洁，花坛中确是杂草丛生似无人打理。一眼望去有种荒芜的美感。

墙上有毛泽东题诗，深井中游着几条锦鲤，萧条却又在诉说着曾经的繁盛，整个庭院都充满了没有人烟的“生机”。

五云山上五云飞，远接群峰近拂堤。若问杭州何处好，此中听得野莺啼。——毛泽东《五云山》

贰 · 十里琅珰

走出真际寺遗址后，向寺庙西侧的一条无名小路进发。开头的一段路没有路标，也没有游人，一个人走在这里还有些发怵。好在走了没多久，步道上熟悉的路标告诉我，这里就是十里琅珰。

据介绍，十里琅珰原指天竺山东，龙井村西，梅家坞村东北的山岭。习惯上把南起五云山，北至天竺一带山岗通称“郎当岭”。相传这条古道是那些货郎挑担从钱塘江边到龙井、灵隐的近路，因为货担上总是发出“叮铃当啷”之声，加上路途有近十里，因此被人们叫做“十里琅珰"。十里琅珰的路面仍保留了古时的石子铺装，两侧是茂密的树林，间或有一条小石凳供人休息。尽管石子路有些硌脚，但总的来说，山岭上的平坦步道走起来比爬山要轻松愉悦得多。一路上也更有欣赏美景的兴致。

每每爬山的时候，总喜欢将这个地方与温州相比。十里琅珰的风景，比起温州的山路，少了一份雅致，多了一份古朴。没走多久，很快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茶园。一开始向西望去，是梅家坞村和村民们的茶园。十里琅珰的平均海拔在200米以上，因此一路只要没有树木遮挡，都能够居高临下欣赏茶园美景。

跟着路标一路往前，经过三岔口，便可以行到龙井村。这里的茶园风景更加壮观。有采茶姑娘在采摘谷雨最后的春茶，有农人在修剪采摘完的茶树，有游客在茶园中拍照留念，还有新人在这里拍婚纱照。

龙井村就坐落在这一片山谷的低洼处。青瓦白墙的村落被纵横交错的茶园包围，太阳也将从厚厚的云雾中露脸，远看似有灵气。

经常喝茶的我从未见过茶青，趁着还有些许茶叶未被采摘，偷偷摘下一片芽尖凑近看了看、闻了闻。不过就是长了细细绒毛的一片叶子，有着一般草木的清新气味。真不知古人是如何想到通过炒制烘焙让茶青变成茶叶的。

叁 · 龙井村

穿过茶园就能看到位于龙井村的“十里琅珰”牌坊。原计划将这里作为徒步的起点，这样就能够免去云栖竹径8元的门票。不过今年五一节前许多杭州景区都免门票，又想着徒步结束后能在龙井村喝上一杯龙井茶，计划也就改变了。去喝茶之前，听说这里有十八棵御茶树，便打算先去看看这有着传奇色彩的茶树。十八棵御茶树在老龙井狮峰山景区内，要10元门票。里面除了御茶树，还有九溪源、胡公馆、辩才亭、文史陈列馆以及老龙井茶馆。说实话，在景区门口被保安拦住要买门票的时候我心里感到一丝不快，但进去看到这般景色之后，不快感就瞬间抛之脑后了。

茶馆在山坡上，山脚便是有乾隆御笔题字的十八棵御茶树。踏着精美的石子步道上坡，路边立着小巧精美的御用拴马石，经过一段九曲回廊，看着五彩小巧的园林，听着古琴音乐，在这样的茶馆中品茶简直有如仙境。若不是承担不起这样的高消费，在这里消磨时间真是再好不过。

狮峰山上的胡公馆，供奉的是北宋时婺州永康的清官胡则。这本是金华当地较大的一个地方信仰，或许是因为人口流动带来的信仰迁移，在这龙井村竟也有胡公的香火。另一边再往山上走，能看到纪念“龙井鼻祖”辩才法师的辩才塔和辩才亭。有关辩才的典故，最有趣的当属他和苏轼的一段故事。在苏轼的《次辩才韵诗帖》小序中记载了这样一段佳话：

「辩才老师退居龙井，不复出入。轼往见之。尝出，至风篁岭。左右惊曰：『远公复过虎溪矣！』辩才笑曰：『杜子美不云乎︰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因作亭岭上，名曰过溪，亦曰二老。谨次辩才韵赋诗一首。」

来自中文系的科普：

次韵也叫步韵，即和诗时，用他人诗之韵字作诗。摘录两首诗如下，可以看到韵脚都是一样的哦。

政暇去旌旆，策杖访林邱。人惟尚求旧，况悲蒲柳秋。云谷一临照，声光千载留。轩眉狮子峰，洗眼苍龙湫。路穿乱石脚，亭蔽重岗头。湖山一目尽，万象掌中浮。煮茗款道论，奠爵致龙优。过溪虽犯戒，兹意亦风流。自惟日老病，当期安养游。愿公归庙堂，用慰天下忧。——辩才《龙井新亭初成诗呈府帅苏翰林》

日月转双毂，古今同一丘。惟此鹤骨老，凛然不知秋。去住两无碍，人天争挽留。去如龙出山，雷雨卷潭湫。来如珠还浦，鱼鳖争骈头。此生暂寄寓，常恐名实浮。我比陶令愧，师为远公优。送我还过溪，溪水当逆流。聊使此山人，永记二老游。大千在掌握，宁中别离忧。——苏轼《次辩才韵赋诗一首》

离开老龙井，我便出来寻找喝茶的所在。整个龙井村基本上都是制茶的人家。每家每户都种了美丽的花花草草，将桌椅摆在庭院，门口写着“吃饭、喝茶”。

最后我去了一家名为“茶文世家”的小店（不是打广告）。拾级而上，经过一个拱门招牌后是一座两层小楼。一楼，老板在炒茶；二楼，老板娘在与茶客闲谈。我进去后，一个人坐一桌，点了一杯明前茶，老板娘还送了一碟瓜子。茶很清甜，瓜子很香，露台上的风景也很怡人。似乎到访这里的都是老客，隔壁桌几个人从上午十点就来坐着喝茶聊天了。听说早些时候来还能买到桂花绿茶，真想尝一尝。

听老板娘介绍，整个龙井村有371户人家做茶。龙井处在环形山谷内，开口向南，冬季不受凉，气候回暖时又有来自南边钱塘江的水汽，可以说是茶叶生长的绝佳所在。相比之下，梅家坞的地形条件就不是那么出色了。没多久，又有一个小哥一个人来喝茶，也是一人一桌，和我一样默默听着老板娘和其他客人聊天。临行前老板娘还打趣地说道：“一个人出来喝茶真是潇洒。”

肆 · 九溪十八涧

下午五点准备下山回家。可以选择直接坐车下山，也可以选择一路穿过九溪风景区。傍晚的风有些凉意，我打算走下山去暖暖身子。与十里琅珰一样，九溪的路是崎岖不平的石子路，建议来这里游玩一定要穿运动鞋或者登山鞋。据介绍，九溪位于西湖西鸡冠陇下，其发源有二，一自龙井狮子峰（就是前面到的碧蓝潭水），一自翁家山之杨梅岭，汇合青弯、宏法、猪头、方家、佛石、云栖、百丈、唐家、小康九坞之水，向南注入钱塘江，故称九溪。因这九条溪水穿林绕麓，汇合众多细流，又有“十八涧”之名。

一路走来，最奇妙的是这几条溪流都是横穿主路，并非与路并行直往南下。越深入林间越觉鸟鸣清脆，泉声震耳，与世隔绝，真不愧是以“小径屈曲，峰峦夹崎，涧泉琤琮，篁楠交翠”著称。经过九溪之后，就是著名的九溪烟树。1985年，九溪烟树被评为西湖新十景之一，1986年又新辟了人工瀑布。虽说这个地方很小，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但景色是令人惊艳的，一样是碧蓝的湖水配上红艳的枫叶。听说到了秋季这里会变得更美，不由得有些期待。

离开九溪烟树沿着马路向下走去就能到钱塘江边。谷雨日的旅程到此也就结束了。此时约莫晚上六点，若天气晴朗或许还能在江边看一场落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