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往事
2009年,我读大二。那年底到10年5月,我在大学城的麦记做了半年的外卖员。
那个时候没有“小哥”“骑手”这种称呼,就叫“外卖员”,也没有外卖软件,都是通过电话或者麦记网站。
麦记外卖员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来兼职(隔壁的K记也是这样),一个小时7.8元,每送一单奖励1元。一个月可以赚2000块,可以买一部诺基亚E72。
我喜欢值夜班,路上车少。当然主要也是怕遇到同学熟人不好意思。所以,一旦白天值班,就跟小伙伴商量,你送我学校的单,我送你学校的。
半夜的单子大多是熬夜刷题的学生、打完游戏的宅男,还有快捷酒店或日租房里事后的情侣。印象里,这样的单子每次开门取餐的都是女孩子,男孩子好像都睡着了。
小区里的单比较麻烦。那时候没有手机定位软件,只能问保安,多少栋怎么走。每个人还配了手电筒,可以照亮墙上的楼栋牌。
那时候也没有移动支付,都是现金。但交易模式是,一旦订单来了,每次我们要先拿自己的钱把外卖的食物“买”过来。也就是,我们就要先付钱给店里,然后再“卖”给客人。
如果一共有两个人值夜班,那送完单就没人催着你回去。少送几单,也就大不了少挣几块钱而已。那个时候没有限时配送、没有位置监控、没有好评差评,只要可乐没洒出来。
于是,送完单就在午夜凌晨的大马路上骑车狂奔,或者就坐在路牙石上抽烟,看着零星过往的车和趔趄的醉汉。一般过了三点就很少有人点单了,可以在麦记趴着眯一会,还可以看会书,等到四五点钟翻墙回学校睡觉。
当然,最难忘的是一段痛苦的记忆。一个雪夜里,我一个人值班,2点钟居然还有人打电话来要吃麦辣鸡腿堡。送完单返程时,电动车没电了。深一脚浅一脚推回来,脚已经冻麻木了。
最后不干了,是因为集体罢工。一个小伙伴送单路上出车祸磕掉了一排门牙,店里面说你们是“外包”的,跟店里没关系,而且你们是兼职,也没有劳动合同,算不了工伤,就“出于人道”给了两千块。
十多年过去了,点外卖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我也换了好多地方生活。但这些年我从没点过外卖,也没用过外卖软件,一次也没有。当然,不只是出于健康的考虑。
如今,送外卖也已经成为一种职业,被纳入了国家职业分类,学名“网约配送员”。他们习惯被称作“小哥”、“骑手”,在街头穿梭、在楼道奔跑,而几家靠点外卖起家的企业也已经成为头部互联网公司,“坐拥网络时代的财富梦想”。
但遗憾的是,较十年前相比,除了“更规范”“更便利”“更快速”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互联网平台的发达甚至还带来了更为绵密如丝的劳动监控体系。这些年来听到最多的底边叙事也不再是来自农民工而是外卖员,他们身上的“劳动不稳定性”也是这个“华丽”时代最灼眼的反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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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哩吧啦嘎嘣脆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2-03-09 22:3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