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半生为人》
半生为人,另一半呢?是什么?是行尸走肉,是暗无天日,那半生的岁月足够支撑如浮萍的心,足够回味一生,痛苦一生,也欣慰一生。
如果我生活在那样的岁月,尘土飞扬中迷蒙不清的时代,我是否能够找到一块信仰的基石,它在我的敲打琢磨中显露璞玉本质,足够让我在左支右绌的现实冲击中有一方巍然不动的天地,足够使我在一种集体的疯狂与无意识,颠倒黑白,欺骗与背叛中获得内心的方寸安静,使我仍旧是我。
半个世纪真长,长到对于那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切呐喊与呼唤都仿佛天外来音,那么的不真切,仿佛当初一切的故事,或大或小,都被压缩再压缩,成为一种冷漠的符号,成为一种文学史中需要背诵的名词解释。而那个年代的的情怀,那种关于梦,关于爱情,友情,关于政治的理想主义仿佛已经成为了另类与标榜。半个世纪真短,连一个的人的一辈子都不到,仿佛还可以从长辈的身上嗅吸到那个时代的味道,那是一种神秘的,澄澈的芳香,但是带有淡淡的苦涩,像轻轻翻覆的深绿,仿佛诉说着一段不忍心被尘封的记忆。
所以很难界定什么人有真正的发言权,很多时候我们对事物的了解都是浮光掠影,而被我们自动剖离的,或是懒于深究的事实中,往往存在颠覆我们既有观点的东西。
对于史铁生,我可以说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让我给他写一篇赞美词我也可以长篇大论,但是坐着轮椅的人在我眼中一直只是不能站立行走罢了,我从未认真想过他们在日常中有多少难言的隐痛与不便,在复杂的眼光,炎凉的世态中如何获得宁静,那至死弯曲的双腿上尽力保持一根挺立的脊梁需要付出多少血汗……我不知道,所以用一种近乎于冷漠的一视同仁将它符号化。我不知道肠瘘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疾病,可以让一个人灼热到烧起来,可以让盖着被单下的人形单薄到仿佛一个不经意隆起的褶皱,可以让肚子上烧出一个可怕的洞,让你摄入的一切营养都残忍地流走。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可怕的,奇奇怪怪的疾病和痛苦,它们是人类难以摆脱的倒悬之苦,也是对身体仍旧康健之人的警钟,应该如何去把握生活的思考。
一辈子好短,短得都不值得珍惜了,真的么,是怎样的绝望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半生为人,这里的人,我宁愿解释为一种遵从心,遵从梦,遵从一点热血,一点蒙昧的激情的岁月,可以不讲得失,不问利害,可以在善恶对错混沌如鸡卵的时候仍旧做一些清明的事情,可以在背叛倾轧的讽刺剧连番上演的时候仍旧选择友善与信任,可以失却信仰真理的支持时仍旧选择光亮,可以在为本能为欲望操控如野兽的社会中仍旧选择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很多时候看书,自己的感悟与体会总是碎片化的,因为一个句子一个故事而感染而铭记在心,《半生为人》本身就是一个个故事拼凑的,不,应该是一个个人组成的,他们没有嬉笑怒骂,放肆挥洒,但他们内敛的睿智与深情,甘甜如醴又淡泊似水的友情深深打动了我,作为那个时代的先驱青年,他们饱含热血,也充满一种时代尽头的悲凉,回首往事,杯盘狼藉,人走茶凉。
萧然满目的,斑白衰老的,遥不可及的,仅仅是岁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