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城的十四个夜晚（12）第三个夜晚 母女夜谈与借酒发挥
看着苏幼红一杯接着一杯，感觉自己还像个长者的汪洋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生意场上，自有其游戏规则，并不是他能左右或者轻易改变的。
苏幼红的手哆嗦着开了房门，却发现屋里亮着灯。虽然七八分的醉意让大脑思维有点费劲，但她不假思索也能想得到，除了妈妈，没别人能进这屋。
母亲苏丽娟正安详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抬头看了一眼，是红红回来啦？看到女儿脚步踉跄摇摇晃晃的样子，不仅皱起了眉头，怎么，又喝醉了？苏幼红点点头，把手里的皮包扔在沙发上，刚想开口说话，便感觉不对，赶紧冲进卫生间，一阵呕吐。苏丽娟无奈只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女儿，苏幼红喝了一大口，又跑回卫生间去吐了，在床上仰面躺下，紧闭双眼，脸色惨白象死人一般。
看到女儿的这般模样，苏玉娟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是省卫生厅的一个副处长，这一次，刚巧厅里有个会议放在无城开，于是她就提前过来了，看看女儿，更主要的目的，是想动员女儿回省城去。因为女儿本来就是经贸厅的干部，下派锻炼的时间早过了，难道还真的想在无城呆一辈子不成？谁知女儿一听她的话就火了，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行不行？女儿如此不听话，苏丽娟也有点火了，我能不操心吗？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一个女孩子家，整天疯疯颠颠的，尽陪人喝酒唱歌，象话吗？不行，一个月之内，你必须回省城，我已经跟你们章副厅长打过招呼了，调职通知马上就会下来。我不能在由着你满世界疯疯颠颠了！
苏幼红委屈地大哭，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我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干吗要回去？女儿的眼泪，总是会让母亲心软，于是她又劝解道，好了好了，红红，妈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妈也快到退休的年龄了，就盼着你回来，身边有个人好做伴。再说，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谁知听了这话，苏幼红哭得更加伤心了，妈，我为什么要离开省城，你又不是不知道，伤心伤得还不够吗？干吗非要逼我回去？
这话戳到苏丽娟的痛处，这是母女倆谁也不愿提起的一个话题，她只好无声地叹息。苏幼红靠在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来，一脸的纯真无邪，说话像个天真的孩子，妈，你不知道，最近，我们跟无城中货正在上演“兼并大战”呢，谁输谁赢，三个月就要见分晓。这回，我非把他们打趴下不可。看见母亲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苏幼红又劝解道，好了，妈！您别着急，等到您退休了，我把您接到无城来养老，不好吗？苏玉娟轻轻摇头说，红红，难道你不知道，无城，也是妈的伤心之地？
这同样也是母女间都不愿提起的一个话题，苏幼红一时无言以对，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妈，我好象……看到小翎的影子了。苏丽娟惊异地睁大眼睛，是吗？她在哪儿？苏幼红想了想说，应该还在无城。可她，好象挺神秘的，要不然就是有意躲着我，有好几次，感觉都好象是擦肩而过。
又是无声的叹息，母女俩好象真的没什么可说了。
准备即将召开的董事会的材料，检查J计划的实施情况，还有应对海关的调查，眼前的工作似乎都不顺利。一向以思维缜密处事果断著称的石川，这时候的感觉真是遇上了一团乱麻，怎么着都理不出头绪来。因此一直将工作当作夜生活的石川，这时候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关掉电脑，换好衣服，又开车出去了。
蓝调酒吧内，客人不多，阿珍也不在。石川却意外地发现了坐在吧台椅上的方南，正在自斟自饮。此时的方南一身时髦的休闲打扮，显得十分轻松悠闲。于是石川主动过去问候道，哦，方处长？你可真是难得呀。
方南回头看见石川，目光里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石川先生？怎么，在这种场合见到我，是不是有点觉得意外？
石川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可意外的？就是一个公务人员，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不是吗？
方南点点头，不过他好象总是要端着架势，不管怎么说，对石川先生来说，见到我，好象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吧？
石川在方南身边坐下，盯着手中的酒杯说，说实话，能在这儿见到方处长，我还是觉得很高兴。尽管我们有过不得不“公事公办”的时候，其实私下里，我还是非常欣赏方处长的聪明才华，如果能有方处长这样一位中国朋友，那是我石川浩二的造化！
方南不禁大笑道，哈哈，造化！想不到，石川先生的中国话真是炉火纯青呵！石川先生的中文讲得这么好，是在中国学的？
石川说，哪里，是在大学里上的选修课，没想到还真用上了。中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相比之下，我们日本的历史就只能算是小学生了。
方南说，难得石川先生对中国有这份感情。在中国呆了几年了？石川说，五年，从光阳公司创办到现在。
方南斜眼盯着石川，对不起，我怎么就觉得你在中国呆了好象不止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
石川依然平静地微笑着说，哦？我使方处长产生这样的感觉了吗？可能是因为我在无城已经住得太久，已经“入乡随俗”的缘故吧？
这么说，石川先生对无城也一定很有感情啰？
石川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他的话真诚而感慨，我始终认为，在中国，最好的地方是在江南；而在江南，最好的地方是无城。不仅仅是是因为无城有一个很好的投资环境，无城，的确称得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方南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话里有话地说，是啊，能够让石川先生赚钱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块“风水宝地”啰？让我们为都住在这块“风水宝地’上”干一杯！
石川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不错，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我认为，要想做生意，要想赚大钱，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既然无城是一块“风水宝地”，现在的时机也不错，就不知道我石川究竟有没有人和。他拍了拍方南的肩膀，“还是要多几位象方处长这样的朋友多多关照呵！”
方南越喝越多，已有了明显的醉意，石川先生，既然咱们是朋友，我就送你一句真言，你想听吗？
请指教。
我当然希望你的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只是有一点，说着，方南凑近石川，故作神秘地说，千万别赚黑钱！
哈哈哈哈！有方处长这样兢兢业业、终于职守的国门卫士把守着，我就是想赚黑钱，也不得其门而入呵！”
那就好！方南拍了拍石川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说，只要你不赚黑钱，咱们就是好朋友！如果你赚了黑钱，我就只好跟你拜拜了！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象什么都点到了，又好象都是当不得真的酒后戏言。又有谁能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面背后，或许就是暴风雨的前夜？
刚回家不久，石川又接到了那个神秘的电话。
又是那个女人柔柔的声音，看到了吗，外面，可是好大的雾呀！
是吗？石川撩开窗帘一角，奇怪，刚才回家时，还是月朗风清，这才一会儿的工夫，果然是大雾弥漫，铺天盖地而来。
虽然比不上英国伦敦和山城重庆，可是无城也的确称得上是一座雾城，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愁云惨雾，挥之不去。三十年前是这样，今天也还是这样。
石川苦笑到，又来了。三十年前的无城是什么模样，我怎么会知道呢？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无城的雾了。可你大概不会忘记大雾中的惊险一幕吧？
什么？
有个小女孩，天天和你一起上学，可她，从来就不会好好走路，就是在这样的大雾天，也总是蹦蹦跳跳的，时而出其不意地从背后蒙住你的眼睛，时而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大叫一声，把你吓得半死，却又不能朝她发火，只好由她顽皮任性，谁让她是你的小情人呢？可是，就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就在横穿马路的时候，小女孩差点被一辆突然开过来的大卡车撞倒，关键时刻是你一把把她拽开，自己却不小心摔断了胳膊。从此，每天上学，那个小女孩都要拉着你的手过马路，同学们看见了，都在笑话她，她也毫不在乎，直到她知道男女有别，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可是每当她走进大雾里，眼前总会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她却永远都会记得，是你，救了她一命。可是到了后来，也是你，差点要了她的命。
石川似乎也受到感染，右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胳膊，但又不解地问道，要了她的命？此话从何说起？
她的声音有些得意，你好象终于想起些什么来了，太好了，慢慢地，你就会知道那个小女孩是谁了，就是我，云儿。
石川好象突然想起似地问道，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是云儿的故事吗？
究竟是与不是，再好好想想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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