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一个叫“琳”的小女孩 （办一所中国的夏山学校）
村子里一个叫“琳”的小女孩 （办一所中国的夏山学校）
1
琳之前也常来覃山学校玩，她会带着好几个小孩子，其他几个孩子以她为头，并不爱说话，有些害羞，琳却像一人只小麻雀，一直叽叽喳喳着。今天发生疫情，琳一直没来学校玩了，直到上个星期。
这次她没有和其他孩子一起来，除了她的小表弟。小表弟住在她邻居，说是弟，估计年龄和她差不多，在学校好象也是读一个年级。琳的家离我们学校不过才400米，直线距离200米，每次她奶奶在家里叫她吃晚饭的时间，在我们学校可以非常清楚地听见。
我认识琳的爷爷奶奶，也认识她爸爸。琳的爷爷常在学校门口小河边钓鱼。在我的印象中，我一直没有见过琳的妈妈，但我从来也没有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她妈妈呢？” 或许是，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没见过他们很正常的情况。这一次，我意外地知道了“为什么？”
琳对我说：“这是我表弟，他住在我隔壁，他和我一样 - 他妈妈跑了，我妈妈也跑了，现在我们都和奶奶住一起。他很调皮的，很不听话。”
琳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回了老家，带着自己两个儿子 - 琳的哥哥和弟弟。问琳：“想你妈妈吗？” 她想都没有想过，立马就说：“我才不想呢？我爸爸很喜欢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
2
琳的妈妈在贵州，我猜测琳的爸爸和她妈妈是在外地打工时认识的。村子的男人娶的贵州和四川媳妇不少，之前我就知道，有两个年龄更大一些的男人媳妇也是贵州的，而且也回了老家，他们的孩子我认识，偶尔还去贵州看妈妈。
我问琳：“要去看妈妈吗？” 琳一口否决：“才不会去看她呢。” 过了一会儿，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说：“我爸爸已找过好几个妈妈了。” 我稍稍了解琳的爸爸，大胆猜测，琳的妈妈可能是给气走的。和之前认识的那两个大孩子的妈妈一样，哦，他们的妈妈是被爸爸赶走的。
在乡下（不是全在我们村子里），我至少见过十来个没妈妈的孩子。有的妈妈给男人气走了，有的被赶走了，有的是爸爸事故死亡后，妈妈一个人留下孩子跑了，有的是遇着更好的男人，丢下原来的男人和孩子走了。
村子里有一个女人走了若干年后，又回来了，这是我知道唯一的回来的，不过回来时，女儿已有女儿了。我知道她男人，身体并不怎么好，常见他怨声叹气的。
3
前天琳和他表弟又来学校玩，我后来回了学校客栈。没多久，琳也来到客栈，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不在学校玩了啊？” 她回答：“我表弟打我。”
我说：“打人不对，等会我过去和他说说，不能打人。” 琳说：“我不和他玩了，他成绩差，又调皮。前天他在学校不听话，被老师这样啪啪打了三巴掌。” 琳用手做了一个打嘴的动作。
我惊讶地问：“啊，你们老师打学生啊，你认为这样好吗？”
“好啊，不听话，就是应该打啊，这样学生才会听话。” 琳很肯定地说，“我表弟上课不听，一次考试才20分，老师打他好几次了。他读书不好，还爱打我，我不和他玩了。”
我问：“老师打过你吗？” 她没说。过一会儿，她告诉我：“她成绩比表弟好，每次考80多，弟弟每次都不及格。”
琳8岁，和弟弟都上三年级。一个三年级的小男孩子，每次考试都不及格，在学校，老师如何对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各种场景来。
一次我对琳表弟说：“你来我们学校上学，好不好。” 表弟没有回答，琳说：“要我奶奶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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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几次起了心意，想去和琳的奶奶说说，让她答应弟弟来我们学校上学。我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的，样子还挺机灵的。不过，我终究没有去尝试说服他外婆。因为，这样类似的事情，我以前已做过几次了 - 劝村子里的孩子来我们学校上学，就在今年春节时，我骑着摩托车跑遍了村子，也没有说服一个。
对于让村子里的孩子来上学这回事，我已完全放弃了，或者说心灰意冷了。只是在学校客栈刷了几个大字：“好好玩幼儿园，每学校收费2000元。” 这个价格比镇的价格还便宜了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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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感叹，不知道是同情村子里的孩子，还是同情自己。城里的孩子，抱着希望上大学，拼命15年（如果算上幼儿园），那么乡下的孩子呢？大部分初中毕业就进入了社会。像琳表弟这样子孩子，在小学三年级考试就开始不及格的，并不少。我刚来村子里办学时，就认识两2个，2年级的孩子，考试不及格。这些年，经常看着他们边走路边拿着手机玩，也不怎么说话，现在已是初中生了，进入社会也快了。
村子里，或是（中国）其他村子里，这样的孩子有许多许多。成绩不好，在学校受老师打骂，家长送孩子在学校上学，图的什么呢？ 或许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们的学校就不在他们的选择之内。又或许，他们只是由着“惯性”，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别的选择。
从两个8岁的孩子身上，我已看到他们未来的生活，至少大概率地会是什么样子 - 我觉得这不一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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