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生活中的虚构与现象
在如今这个科技远超以往的社会中,人们对于生活最本质理念的思考却相当匮乏。社会发展的结果只是本末倒置,让时间更加稀缺,人人都是(或即将是)“欣然”选择戴着镣铐舞蹈的工作狂,这与崇尚幸福的生活方式背道而驰。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写到了“虚构的力量”---正是因为此,人们竟能仅凭一个虚构的故事就对素未谋面的人无比虔诚(宗教),仅凭一个虚构的概念就甘愿牺牲自己(国家),仅凭一个虚构的准则就能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道德)。如果将“虚构”这一技能从人类历史中抹去,不知人类还能否成为如今所谓的“人类”,更不知是否还会有此刻在电脑前打字思考的“我”。
正如马克思·韦伯所言:“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当我们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这贯穿一生的三问,人生才算真正开始。苏格拉底曾有言:“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作为编剧,我们为自己的存在撰写剧本,无论附加以何种意义和价值,这是我们认为值得度过的人生。而人生这部大剧并非写完全卷后才开演,而是即时剧本,随编随演。每一小节的剧本相当于人生的一个规划,编写完后我们切换为执行剧本的主角,而下一节的剧本又由上一节的表演情况决定。一次次这样反复迭代下去,直至片场的时钟停摆,时间走到尽头,人生这部大剧才算最终落幕。编写剧本时,我们不禁参考过往大受好评的人生剧本,以及身边正在上演的几部。因此我们盲目地将别人剧本中的精彩片段套超过来,以为也会十分卖座。但是虚构的意义若是无法对应到生活中的真实,那么再向上层层堆叠也只会造成海市蜃楼的幻象,建不出根基深厚的摩天大厦。
看电影《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时(不要因为土里土气的名字而忽视了这部烧脑经典hhh),体会到了作为无神论者的编剧Jerome Bixby那种“看破人间繁华,终归于一片寂静”的高度。主角John作为永生人,见证了人类历史发展全过程。且不说他的博学多识,Jerome所写的他的经历说得上是颠覆认知了。John从佛祖那里“取得真经”,而这部真经也绝非流传的那般玄妙,它在John平淡地描述来就是“兼爱万物”的人生处世哲学。于是John将这种理念带到西方,最终满座宾客都从他的讲述中推断出,他就是耶稣(Oh, Jesus!) 谁敢信面前这位再普通不过的人就是耶稣(虽然永生让他并不普通),编剧也通过John之口表达了他的观念:耶稣只是传播了他认为正确的以善为核心的人生准则,现实就是如此简单,没有任何光环与奇迹。所谓的宗教不过是经年累月滚雪球的效果--随着故事远播,虚构的意义因不同的动机和初衷被贴附在了事实表面,以至最终展现给世人的是经过一层层堆叠的“价值”和“意义”。有些已经失去了它最初“劝人向善”的本质,转而沦为了教皇或统治者钳制人思想的帮凶。这与《道德经》中的“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转念一想,虽然宗教在中国并未大行其道,但是难道这种现象就不存在吗?在当下这个浮躁的时代,急功近利的成功学屡见不鲜,但有几人扪心自问过生活的本质是什么;疫情期间谣言肆虐,后真相时代舆论被感情驱使,作为社会良知的媒体有几家再敢发真言。讽刺的是,这就像拆快递,满心期待地将盒子划开,从塑料包装一头开始拆,都快拆干净了,竟才看到其中一只细细的自动铅笔。
想要的太多,便只会一心做加法。这也是现代人焦虑的来源: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害怕失去的恐惧。反思自己也的确活在这样的焦虑中,但是如何能够挣脱呢?近日在看一本有趣的书《存在主义咖啡馆》,本来是奔着萨特的存在主义去的,谁曾想收获了新的宝藏----现象学。本质上来讲,现象学是一种方法而非一套理论,即“描述现象”----依照事物显现时的样子,而不是我们认为它们应该是的样子,来准确地记录它们。若以咖啡为研究对象(哲学家就偏好于在咖啡馆一边消磨时光,一边思考人生吧),应当把关于这杯咖啡的推测、来源、做工等等附加物“搁置”或“括除在外”,将其“还原”:去掉咖啡“究竟”是什么的额外推理,好让留给我们的只有强烈和直接的味道----现象。星巴克的风潮多少与这种理念背道而驰----喝咖啡追求的是依附其上的品牌标签,进而将自己的价值也依附其上,也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如同查理·芒格倡导的多元思维模型---看待事物要从不同角度全面分析解读,而非武断轻易地抒发己见,一位从现象学角度来看待这一境况的存在主义着,不会提出简单的处理原则,而会专注于描述生活经验本身的样子。通过强迫我们忠于经验,并回避试图影响我们如何解释经验的权威,现象学能抵消周遭的各种“主义”。充分地描述经验,他或她希望能理解这种存在----这种不同的思考方式会提醒我、带我回到自身、改变我,唤醒我去过更真实的生活。
听一首歌,读一本书,品一杯茶,过好一次人生......凡此种种,若是能够持续回到“事物本身”----剥离了概念包袱的现象----来摆脱薄弱或无关的内容,直指经验的中心,想必也能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