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城的十四个夜晚（16）第五个夜晚 听证会无疾而终
许梦翎主动约了石川，在蓝调酒吧见面，有点命令式的口吻，让石川觉得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究竟谁是谁的老板，怎么反过来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然而石川却又不得不去，这让他有点纠结。
几天前的那个早晨，按照海关的通知，石川准时驱车前往海关，参加调查听证会，虽说不敢预料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这也是被逼到死角里毫无退路的事。石川考虑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作了最坏的打算。却惟独没有想到一种可能性。就在半路上，他接到了公司总经理助理转达的海关的通知，调查听证会被延期了，无限制地延期。
接到电话，石川什么也没问，掉转方向就往回开了。隐隐约约地，他能有所感觉，却并不清楚，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就在那天早晨，海关调查处长方南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眼睛有点红肿，一脸疲态，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记得昨晚在蓝调酒吧酩酊大醉，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根本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亏他还记得今天的工作，于是通知办公室做好九点钟开会的准备，然后习惯地打开电脑，收取邮件。突然，他一下子睁大眼睛，瘫坐在椅子里。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照片。随后，许梦翎的电话跟着就到，声音是那种能让方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娇媚无力，怎么样，方处长？效果还可以吧？方南有点语无伦次说，你，你想干什么？许梦翎以一副命令的口吻说，干什么？这么聪明的方处长，难道还要我教吗？把听证会给我取消了！方南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海关是你们家开的啊，这根本不可能！许梦翎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可能？那就等着瞧吧！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你的电脑连着你们海关的局域网，那可是资源共享的哟！方南简直恼羞成怒了，你简直疯了！许梦翎冷笑道，哼，对付一个职业疯子，这是最好的办法。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方南，简直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但是，除了用最恶毒的语言在暗地里诅咒以外，他还能干什么呢？
对于石川来说。总算是躲过了一劫。所以，许梦翎找他，哪怕是邀功请赏，他也不得不去的。更何况对于石川来说，危机还远远没有过去，山雨欲来风满楼。
刚回公司不久，四辆豪华轿车在办公大楼前停住，从车里出来十几个日本人。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同样的西服革履，手里拿着同样的公文包，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列队进入办公大楼。在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员工在悄悄议论着：鬼子进村了！
石川的办公室里，青木社长正在和石川谈话，气氛有些紧张。
青木对石川的态度十分严厉，石川君，东京总部对于你这一阶段的工作，十分的不满意！公司近来所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你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石川的腰板挺得笔直，垂首站立，嗨依！由于我的无能，造成严重失误，影响了总部全盘战略计划的推进，也使公司的良好声誉受到重大影响，为此我感到非常不安，所以我向社长表示深深的歉意，并愿意接受董事会对我作出的任何处罚，包括解除我的职务。非常抱歉！
说着，石川一个九十度鞠躬。
青木摆摆手说，好了。你坐下吧。如果把你解除职务就能解决问题，我们也不必特意从日本赶来，召开这次董事会了。我可以再给你一段时间来挽回局面，但是，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董事会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现在，请你谈谈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
石川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说，关于光阳公司今后一年的工作计划，在我的述职报告中已经阐述得非常详细，相信社长已经看到了。这个计划是否可行，请社长指示。
青木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我已经看过这份计划书，这里所提到的，只是一些应急措施，而对公司的长远发展却少有考虑，对如何全力配合总部推进J计划的实施更是只字未提。你说，我怎么能够满意？
石川依然站得笔直地说，是，配合总部推进J计划，石川责无旁贷。但是，这个计划中规定，光阳公司必须在半年内进口1200吨EVA原料，远远超出公司现有的生产能力，难免会引起海关的注意。现在海关既不确认原有的单耗定额，又没有恢复对公司原材料进口的审批权，所以，的确非常困难。
青木却毫不让步地说，但是，这是石川君你必须完成的计划！因为，现在公司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由于东南亚金融危机，对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EVA原料的出口已经减少了百分之六十，而在日本国内，阪神大地震以后，神户一带的EVA鞋底加工厂由于厂房年久失修，设备陈旧老化，损失惨重，很难有重新恢复生产的希望。这样，整个公司的经营重点，必然要转向中国大陆，而日之谷公司，是公司实现J计划的重中之重。他拍了拍石川的肩膀说，石川君，你的责任重大呵！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必须完成1200吨EVA的进口，也必须完成二百万美元的利润计划，明白吗？
石川面露难色，久久沉默不语。
青木加重语气说，我对石川君一向信任，所以可以坦白告诉你，有的董事早已准备要在董事会上提出要解除你的职务，是我坚决阻止了他们的提议。你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争气，明白我的意思吗，石川君？
石川十分感动，猛地站起来，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嗨依，请社长放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石川一定全力完成J计划！
青木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还有，在公司内部管理上，一定要制度化规范化，特别是涉及商业机密和技术机密的资料，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能出任何问题。那个SR配方有消息了吗？
石川说，正在追查之中，可是您也知道，在中国，现在一切都是市场化运作，公司之间挖人、窃取技术情报的现象也很普遍，令人防不胜防。更何况奥斯公司来势汹汹，资金实力非常雄厚，如果他们找到许桑，买断SR配方，光阳公司恐怕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青木说，那么你我就一起完蛋！所以，要不惜任何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把SR配方追回来，绝对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石川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嗨依，石川明白！
青木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具体工作，不应该由我来过问。可是，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你还当什么总经理！
石川只好立下“军令状”，如果在三天之内还不能追回SR配方，请社长拿石川是问！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青木稍稍缓了缓口气说，别怪我对你这么严厉。知道吗，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你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董事们也一定会趁机大做文章的。所以，你必须争取主动，再不能犹豫不决，明白吗？
石川说，嗨依，石川明白，谢谢社长关照！
在这个意义上，和许梦翎见面，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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