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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空回应贾樟柯，阿彼察邦的魔幻电影梦境，他给全球影迷写了一封信

刘小黛 2020-05-04 14:21:04

来源：Filmkrant

翻译：笑意

豆瓣主页：https://www.douban.com/people/fredayan501/

首发公众号：抛开书本

继贾樟柯在荷兰电影杂志Filmkrant上刊登给全球影迷的公开信《步履不停》后，隔离于泰国清迈的阿彼察邦也写了一封信回应，同样刊登于Filmkrant，题为《“当下”的电影》。

《“当下”的电影》——阿彼察邦

上次贾樟柯的信触动了我，让我感受到在疫情禁闭期间，我们的骨肉情谊多么重要。我也期望同样分享一些想法，如下：

今天早晨，我在思索一个词—— “旅程”，以及我们与之的关系。当我们年轻时，在旅途中总是思绪不安，反复问：“我们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到？”当我们老了一些，就会越来越关注过往的风景，会去观察树木、房屋、路标以及其他车辆。我们学会了让自己在旅程中保持平静。我们知道，总会有一个终点。

《热带疾病》(2004)，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电影本身就是一段旅程，把我们驱向不同的戏剧点。在通往这些戏剧点的路上，填料就充当了微目标的角色。导演把这条路填得越顺畅，让观众忘却时间，他/她就与电影”艺术“离得越近。归根结底，服装师、化妆师、收音师、灯光师、剪辑师、配乐师等等幕后人员，他们的努力工作也是为了把观众推向终点。

与电影不同，这次新冠病毒的终点是模糊的。不同于公路旅行，我们并没有前行。我们多数呆在家里，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望着相同的景观。然后，继续望着。

《恋爱症候群》(2006)，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我们感觉到自己灵与肉的脆弱，感受到自己内与外的时钟。我养成了一套晨间习惯。我记得做早餐时走过的每一步，记得任何时候外面太阳的朝向。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2010)，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为了保持清醒的理智，我们中的一些人开始学习了正念技巧。我们尝试着观察周围的环境、情绪、动作、时间、无常。当未来不确定时，“当下”变得无比珍贵。

今天早上吃完早餐（一盘水果，Weet-Bix麦片，还有两颗煮鸡蛋）后，我构想了一个场景。也许目前的情况会让一群人具有比其他人更“活在当下”的能力。他们能够凝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全意识正蓬勃发展。

战胜病毒之后，电影业从昏沉中醒来，这个新团体作为观众，再也不想踏上与以往一样的电影之旅了。他们精通了注视的艺术，注视邻居，注视屋顶，注视电脑屏幕。他们通过与朋友无数次的视频通话，通过用一个摄像头同一角度持续拍摄团体晚餐来精进这一技能。他们需要的电影艺术更接近于真实生活、发生在真实时间。他们需要一个“当下”的电影艺术，没有填料，没有终点。

《日子》(2020)，蔡明亮

于是他们被推荐看了贝拉·塔尔，蔡明亮，卢奎西亚·马特尔导演的作品，或许还有阿彼察邦和佩德罗·科斯塔。在一段时期，这些不起眼的导演因票房激增而成为百万富翁。他们戴墨镜，雇保镖，买房买车买烟厂，然后从此息影。但很快观众就会指责这种“慢电影”太快，大家游行示威，举的牌子上写着“我们要求零剧情，无运镜，无剪辑，无音乐，全无”。

人们会起草一部“新冠电影宣言”，把电影从结构和旅程中解放出来。“我们的电影再也无意于满足人的心理，我们永恒的终点是观众，开悟的观众。”

在大城市的黑暗大厅中，人们凝视着纯白的光束。下一场电影也许更不那么明亮一些。有些电影暗到几乎看不见观众的头。然而，人们与银幕之间已经交换了一种全意识能量。就像贾樟柯在之前的信中所描述的那样“肩并肩坐在一起”，没错，“这是人类最美的姿态”。

《热室Fever Room》，剧场作品，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该运动像病毒大流行一样在全球范围内引起关注。“无有电影节”遍地开花。同时，“容易分心”的人，“依恋”的人已成为少数。在公共场所，为避免凝视，他们佯装沉静，缓慢呼吸，细嚼慢咽，从不轻易示怒。然后他们回家，尖叫，睡觉，在梦中尖叫。

不久，这些少数群体便开始在黑暗的巷子中聚集。他们一起撒腿奔跑，快速交谈，从不等其他人讲完便打断。他们能够一时沉迷于多种想法。一天，一个年轻人说，他拍了一部电影。他带着激动的朋友们去了他的地下室，展示他的创造。这一群人惊讶地发现，这部电影竟然包含了一些内容。他们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一个投射的影像，那是一段车窗外的风景，持续了三个小时。这是他们第一次能够静坐不动，他们的心绪被抚平了。

尽管严令禁止，危险的放映仍在继续。在地堡、在棚子里，激动的人们簇拥进去想看些什么 - 树枝、大海、风，持续好几小时。禁片在地下流通，被匆忙地拼在一起。

《幻梦墓园》(2015)，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在一个特别的夜晚，银幕上放映着一个男人睡了五个小时，随后，

一个下午，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前。其中一人抽着烟看着报纸，另外两人打着牌。吸烟的人叫一个女人给他递了一瓶葡萄酒。他把酒斟入杯中，递给朋友们喝。他们举杯共饮。那个女人带着托盘重新出现，把吸烟者的酒杯带走。（这时，观众中的一人受不了了。他走到外面，闭上双眼。）吸烟的人继续看着他的报纸。他指着一篇文章给他的朋友们看，他们开怀大笑。同时，他从烟盒或是信封中拿出一张似乎是纸的东西。电影结束。观众们沉默地坐着。这三人显然没有开悟——他们已然迷失在自己漫游的思绪与堕落中67秒。

随后，

一辆火车驶进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