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十）
“艾妮，回来看看妈妈吧，情况很糟糕。”一大早，大哥给李艾妮发了一条短信。
李妈因为李爸的突然离世和公司管理权彻底转移，一直郁郁寡欢，不久前病倒了，李家兄妹以为换个环境让母亲放松一下会好些，李艾妮也常去看她，但总是以吵架结束，加上最近忙于毕业论文，李艾妮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看望母亲了。一大早的消息让李艾妮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前往母亲的家里，一进门，满屋狼藉。
“小姐，太太昨晚半夜突然崩溃，乱砸一通，跟了太太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太太这样狼狈。”李艾妮赶紧安慰了阿姨，哥哥们在客厅里和家庭医生沟通，李艾妮和哥哥们示意了一下，跟着阿姨上楼看望母亲。
李妈躺在床上，因为服用了镇静剂，已经睡过去了，但看上去还是很不安稳。李艾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见床头柜上一大叠公司的信息报告，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倔强的母亲怎么办。
“艾妮。”李妈慢慢睁开眼睛，感觉眼皮已经干透了，双眼无神，以前总是以自己的眼睛为豪的母亲，一直赞叹孩子们继承了自己漂亮的眼睛的母亲，现在却像失去了一切一样的空洞。
我可以接受以前美丽端庄的母亲慢慢老去，但我不能接受母亲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气质，如今，我看着床上的母亲，她的内心很荒凉。
“妈，咱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吧。”我苦苦哀求，不知道母亲能否听见，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妈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一直摇头。哥哥们带着医生进来了，医生给李妈检查了一下瞳孔，李妈一直念着孩子们的名字，医生直摇头，“不行了，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弱。”
“妈，你起来啊，不是要争股权吗，你怎么了！”一直承受着所有压力的大哥跪倒在床头抱头痛哭，无论父亲怎么批评，母亲怎么埋怨，大哥一滴眼泪也没有在我们面前流过，如今最后一个对他严格要求的母亲也快不行了，大哥感觉，自己的努力再也没有了支撑，他需要鞭策，需要母亲的鞭策，他多希望母亲能站起来询问他的工作情况，提出更严格的要求。
二哥和医生低声交流，询问是否要转移至ICU，医生并不建议，“老实说，得救机率很低很低，患者也会很辛苦，长期精神抑郁，癌症发现得太晚，已经扩散得差不多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哥，来看看妈吧。”李艾妮知道妈想走了，妈妈太累了。
三兄妹围在床头，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母亲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为什么没有给她做身体检查。
“妈，对不起，我们真的是一群窝囊废！”大哥想起父亲被抬进救护车时，已经认不清样子了，连父亲最后一面都不能好好再看一眼，现在母亲躺在床上痛苦着，自己却手足无措。
母亲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三兄妹有些害怕，但都凑近母亲，“都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重复了三次，李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出最后一口气。
艾妮回想起最后一次一家人在后花园散步，妈妈对三个孩子说了同样的话。
妈妈，再见了，不用再痛了。
“弟弟、妹妹，我们以后互相依靠吧。”母亲紧抓住大哥的手被轻轻放下，大哥起身抹了抹眼泪，开始着手准备母亲的葬礼。
大哥的背影，有着父亲的一部分。
一直都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死亡，但在生命的某个特定节点，我总要去面对尸体，面对葬礼。这个节点，不存在被决定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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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中午吃什么，我在宿舍。”妮妮回国之后，在校职称噌噌噌地升，是校内很看好的教授苗子，卑微的lili还在论文里苦苦挣扎。
“我们去吃饭堂吧，方便快捷。”lili的论文还在审稿，幸亏导师水平高，依托一下导师的课题可谓是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lili对答辩心里也有点底。没问题，一定没问题。虽然lili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在宿舍呢，给你做吧。”妮妮经常听lili说方便快捷，有点生气，“把我这个老婆放在了哪里！”
“哎呀，不是怕老婆辛苦嘛。”lili大大方方走进教师公寓。
母亲离世后，lili彻底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完完全全独立的人，也没有再太看重别人的眼光了。
“哎哎哎，我来做，怎么能让老婆做饭呢。”一进门，lili就去抢围裙。
“我来，我今天想做！”妮妮把lili推出厨房。
发现lili竟然不挣扎，傻站着，妮妮回头看了一眼，lili色迷迷地看着妮妮。
“想什么呢！”妮妮用围裙抽了一下lili的屁股。
真是钟情于我的屁股，lili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翻看答辩PPT。
台风来临之前天晴，大风，走到街上要小心棉絮飘到嘴里。
又是一个盛夏，我和你，牵手走过的第四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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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答辩到此结束！”
“论文答辩通过，建议授予知硕士学位。”
真是树大好乘凉，导师的课题真的很有权威，答辩一次过，lili颤颤巍巍地走去和导师握手。
“金老师眼光不错啊，李同学继续加油啊！”导师和lili握了握手，朝一旁的金老师点了点头。lili看着导师的背影傻笑。
在一旁等着lili的金老师，和lili的导师打了招呼，看见lili的傻样，走过去摸了摸lili的头，“终于结束啦，不错呀！”
“那还多亏了金老师您的指点啊！”lili作势要和金老师握手，金老师摆出官方微笑，lili等着金老师的夸奖，一脸春风得意。
“那是当然的。”金老师说完，就拎包走向楼梯。lili小声嘀咕，“第一要感谢的辛苦的李艾妮同学，你真的太棒了！”
“还站着干嘛！”其实妮妮心里很为lili感到骄傲。妮妮看过很多在顶尖学府演讲的顶尖学子，但lili的答辩，是妮妮心中最喜欢的。
往往变优秀的过程比优秀的结果更能打动人，看着lili本科、读研、实习，妮妮很庆幸，没有错过这么努力的lili。
lili走出教学楼，和妮妮手牵着手，两个人默契地走进校道，天气慢慢变热，紫荆花的花期结束了，只剩下零星的几朵，lili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假期怎么过？”
“和你待一起。”妮妮回答。一方面不想lili一个人，另一方面她和家人还在冷战。
“你什么时候放假？我们一起去看房子吧，我找了一个小区。”lili父母留了一笔钱给lili，虽然lili看上去就一普通研究生，但对于她的银行账户来说，房子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快了，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就去吧。”妮妮帮lili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不去毕业典礼了，毕业证拿了我就走。”lili的父母虽然缺席了lili的童年，但毕业典礼从来都没有缺席过，这次，他们都不在了，她不想去什么毕业典礼了。
“好的，我们不去，我陪着你。”妮妮很心疼lili。
lili以前拼命将他们从自己的生活排挤出去，现在却想好好再看看他们。命运不放过强者，不偏袒弱者，最爱和普通人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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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室一厅，动静分离，不受影响，采光好，不被晒到……”
导购看见lili，一身大学生装扮，虽然态度都到位，但还是围着妮妮介绍户型，妮妮翻着户型介绍，转向lili，“喜欢吗？”
“你喜欢我就喜欢，”lili看了眼卧室，“卧室挺大的。”
“是的，这一户型适合一家三口，”导购对妮妮说，“金小姐这么漂亮，孩子也一定会很可爱。”
lili一听这话不对，赶紧扭过头，“不行，我不喜欢这款，换一个。”一把牵起妮妮，走向门口。
这下导购不敢再乱讲话了，“这一套三室两厅，采光和通风比刚刚那套还要好。”
“嗯，不错。”妮妮喜欢饭厅和客厅分开的户型，“lili，我挺喜欢的，你会不会觉得太大了？”
“你们这边的治安是什么情况？”lili也挺满意的。
“我们的治安很严格的，连快递外卖都控制得很严格。”导购看月尾业绩第一有戏了。
“停车位呢？”lili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会送的，合同会写的，您放心。”
“收房前我要请验房师，如果有问题，物业不会不管吧。”
“我们这的精装房品质是很好的，不说什么假大空的话，起码我的心里很踏实。如果您满意，我们就移步到办公室谈。”
妮妮跟着lili走到办公室，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听着lili和导购谈买房子的事情。
一直到晚饭时间，两人才走出售楼处，晚风拂面，lili望见不远处的楼房整齐地亮着灯，对妮妮说，“我很快就可以给你个家了。”
妮妮心里一热，亲了亲lili的脸颊，“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